沈书抱拳。
    沈书忙朝他也行礼“我不行,死读书纸上谈兵而已。”
    穆华林笑声爽朗,胡子不住抖动。
    沈书皱起眉头来“你的胡子不行,太扎眼了,衣服也不行,得要盐军的号服。”
    穆华林做了个眼色,竟从包袱里取出来一套又脏又旧的盐军号衣,那衣服散发出的酸味让沈书忍不住皱鼻子。
    “你、那你去换吧,换了还得把你的大胡子刮掉,你应该是剃了头”原先汉人也剃头,这些年世道乱糟糟,朝廷连吃穿都管不上,对梳头这等事体更是鞭长莫及。
    当着沈书的面,穆华林宽了衣袍,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他身形高大,皮肤光滑,背部有两道明显的疤痕,似是鞭痕。正面当胸也是肌肉丰满,身材漂亮,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英武形象。
    沈书咽了咽口水,眼神不禁流露出羡慕。
    号服穿在穆华林的身上有些束手束脚,他脚踝以下露出半截腿,小腿线条显得刚硬。
    “靴子。”沈书提醒道。
    穆华林又换上草鞋。
    沈书有些担心“盐军招收的盐丁多是常年吃不饱的人,你这太壮了点。”
    “那怎么办”
    沈书想来想去,总不能把穆华林多出来的肉给削掉吧便道“那你就说是做活做出来的,看行不行吧,不行再想办法。”
    纪逐鸢回来时,见一衣衫褴褛的美男子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指缝中是刀,脸微微上扬,另一只手正在缓慢地抚摸下巴。
    纪逐鸢眼睛都大了“你谁”
    “”沈书笑得打跌,扳着穆华林的脸给纪逐鸢看。
    纪逐鸢闭上张开的嘴,仔仔细细端详穆华林一番,啧啧摇头“简直是两个人,我现在相信你有一半汉人血统了。”
    纪逐鸢神色犹豫地看了一眼沈书,寻了个借口把他叫到门外,一起去盛水。下坡抖斜,纪逐鸢拉着沈书的手,一手抓着他腰上的布带,把人抱下来,让他站好。
    到了河边,视野顿时开阔起来,河中比人还高的芦苇随风摆荡,宛如仙女裙裳。久雨不晴,日光在河面蒸腾起朦胧的白雾。
    隐隐能望见河对岸有几个人,那几个人正向这边看。
    纪逐鸢低着头,握了一下沈书的手,说“别看。”
    沈书这才反应过来,把头低下,以免让对岸的人产生误会,引来不可测的危险。
    随纪逐鸢蹲身下去,沈书也跟着蹲在他旁边,在纪逐鸢装水时,沈书把手伸进水里,水很凉,才没玩一下,纪逐鸢已经装好水囊,硬把沈书的手从水里拿出来,在自己衣袍上擦干。
    “想死了,这么冷。”纪逐鸢皱着眉头摸沈书的头,“还在发烧。”他叹了口气,眼神呆滞地望向河中,但只有短短一瞬,就又看回沈书,蹲在河边问他,“一定要跟那个蒙古人一起行动”
    “也许他真的身负密旨,既然无害于万民,就算报答他两次救我们。”
    纪逐鸢道“李伯固然是要杀你,那黄三呢”
    “啊”这沈书倒没有想过。
    “黄三走的时候还给你留了半块饼,如果他跟李伯是一样的人,无论他们回家乡还是改投其他部队,都要长途跋涉。这一口粮食就是他的命,他给你了。”纪逐鸢道,“就算这世道乱,也不会所有人都禽兽不如。”
    要是黄三不打算杀他们,以穆华林的身份,为什么杀一个无冤无仇的小人物,当时黄三还穿着盐军的号衣,穆华林一定能认得出来。
    “但他不会害我们。”好一会,沈书也没想明白,只能肯定一点,“他可以保护我们。”
    纪逐鸢有话想说的样子,又没说出口。
    沈书最烦他这样,连声催促他快点说,出来太久会让穆华林起疑。
    “我就不能保护好你吗”
    沈书一愣,笑了起来。
    纪逐鸢明显地一晃神,低下头,一只耳朵通红。
    “哥。”沈书叫他也不应。
    于是沈书扑到纪逐鸢背上,玩他的耳朵和鼻子,水里倒映出两人的影子,纪逐鸢不断把沈书推开,沈书又黏上去。
    一不留神纪逐鸢动作大了,险些把沈书推到河里去,只得又抓着沈书的腰带把人提起来,两个人一起摔到岸边草丛里去了。
    沈书呵呵地笑,揉纪逐鸢的耳朵。
    “别闹。”纪逐鸢侧过头去听声音,继而低头,恰好看见沈书气喘吁吁得通红的脸。
    天上的流云倒映在沈书干净黑亮的眼珠里,他鼻翼不断翕张,纪逐鸢连忙起来,把沈书拉起来,让他喘匀气儿。
    沈书正色起来,说正事“他想用我们,我们就也用他。世道这么乱,没有人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着。”
    纪逐鸢目不转睛把沈书看着,眼神显得烦躁又难受。
    沈书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把搓乱他的头发,抱着纪逐鸢的头,以滚烫的前额抵在纪逐鸢的前额,注视他的双眼“我们要活下去。”
    纪逐鸢一只手放在沈书的后背,轻轻嗯了一声,眼神温顺下来。
    “哥。”
    “嗯。”
    纪逐鸢从坡上伸手,把沈书拽上来。听清沈书的话以后,他又想把他推下去。
    沈书说“你拜那个大胡子做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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