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曾经

    元庆十七年, 九月十四。

    葛天师曾预言的蜀地地动, 到底还是发生了,不过好在地动时是午后,家家户户都在吃饭,伤亡估计是历年里最轻的一次。

    身为户部侍郎的随钰便是此次的赈灾大使。

    随钰要离京,楚旬要返回扬州, 三个好友免不得要小聚一番。

    这回是楚旬定的地方平康坊南曲的红袖楼。

    红袖楼已算得上是平康坊里最雅致的地儿, 一入门儿, 便是连陈设也与旁的地方不一样。

    入了大院,只见地面整洁,堂宇宽净, 两侧菊花盛开, 偶有怪石嶙峋。

    红袖楼共有三层, 一层是观赏歌舞筵席的地方,中层是装载书画, 吟诗作赋的地方。至于上层,便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厢房, 花楼里藏娇的地方。

    一般达官显贵,多是在此处喝酒听曲。

    一年四季,不论家国出了多大的事, 平康坊周围,永远都是车如流水马如龙。

    秋日的残霞冷削而黯淡,眼下天色还未全黑,檐角便燃起烛火。

    陆宴、随钰和楚旬甫一进院, 外头淅沥沥的雨蓦地一下变大了,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光是深吸一口气,好似就能猜到明日的风该是何等的寒。

    陆宴低头甩了下沾上雨滴的袖口,蹙眉道“眼下灾祸连连,有几个官吏还敢大大方方来此”

    楚旬笑道“小钰哥马上要去蜀地给朝廷办事,替他践行还不成”

    随钰摇头,白了他一眼。

    三人皆知,楚旬来此,就是为了见他的新相好,这红袖楼的第一才女骊娘。

    老鸨掀开厢房的幔帐,陆宴和随钰便看到了一位周身散着书卷气的女子,模样不说倾城,起码也是平康坊里少有姿色。

    骊娘放下手里的琵琶,柔声喊了一声,“旬郎。”

    随后又道“骊娘见过陆京兆,见过随侍郎。”

    三个男人身份可谓是一个比一个尊贵,像这样的高门子弟,就连身边的侍女模样都是周正的,更遑论见过的美人。

    所以他们也就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并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楚旬的品味,不管走到大江南北,都是一成不变。

    独爱深陷淤泥的白莲。

    骊娘半跪着给三人侍酒,随钰举杯道“此番我是奉命去蜀地赈灾,没想到你也要赶这时候离京。”

    “楚家许多事离不得我,有人找上门来,我也不能留祖母一个人在那应付。”

    陆宴道“可是你那堂弟”

    楚旬拜了拜手,“罢了,不提他。”

    陆宴道“何时启程”

    楚旬道“明日。”

    都说平康坊里的姑娘最是知情知趣,这话着实没错,骊娘听着自己的恩客要走了,也只是在倒酒时顿了一下,并未言语。

    只当,这人是在同自己告别。

    就在这时,楚旬忽然拿出两本字帖,递给了陆宴,道“这是沈泓管我要的字帖,我来不及给他了,便由你交给他吧。”

    提起沈泓,沈家人。随钰和楚旬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骊娘在身边,有些话到底是不方便说,楚旬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腰,低声道“去弹首曲子给我听”

    骊娘乖顺地起了身子,道了一句好。

    楚旬看着陆宴道“陆时砚,这儿没外人,你说句实在话,你有事没事便去沈府门前转一圈,故意的吧,”

    沈家女姝色惊人,一向是长安郎君眼里的白月光,沈姌、沈谣都已嫁人,自然不会有人再惦记,故此,沈甄就变成了香饽饽中的顶级香饽饽。

    可就因为陆宴这霸道行径,沈甄人气直线下降不说,就连东西市店铺的生意都变差了。

    闻言,陆宴抬起杯盏,抿了一口,面不改色道“她生了病,我去看看,哪里不妥”

    楚旬道“人家小娘子都注重清誉。”

    陆宴提唇回道“那我的清誉呢”

    忽有一阵风吹来,随钰朝窗外望去,只见郁郁葱葱的树叶边缘描上一圈恰到好处的黄,远远看去,像是嵌了层碎金一般。

    随钰轻笑一声。

    得。

    咱们陆大人果然是道貌凛然、仪形磊落。

    世人砸临别之时,总是会无意识地谈起曾经,这不,楚旬揉了揉额角,率先说起了弱冠时他们出来吃酒时说的话。

    弱冠之年的郎君,纵然满眼都是对仕途的抱负,可到底是血气方刚,偶饮酒时,免不了要议论几声,未来会娶哪家的娘子。

    随钰便不必说了,长安谁不知道,宣平侯世子整颗心都搭在了沈家二姑娘身上。沈瑶过个生辰,随钰又是亲手刻玉,又是提笔写诗。

    再不然就是将自己拾掇的人模狗样地往云阳侯府门前一站,找尽所有能找的理由,就为了见沈谣一面。

    借口蠢得陆宴和楚旬谁都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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