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也极少给他好脸色,若不是自己确实对朝廷劳苦功高,加之位高权重,轻易动弹不得,顾晚城怕是都要公报私仇,时时刻刻都想着给自己一击。

    以前盛华扬经常领兵在外,遇到国库紧张粮草缺少的时候,他和他的军队也在熬着苦日子,偏偏总有不知底细的人总是认为任职户部的妻弟给了他多少便利多少粮草。

    有将领因为粮草的事情和户部掰扯起来,粗犷将领吵不过一堆文人,吵急眼了竟然拿他当案例,说顾晚城徇私。

    顾晚城当场冷笑,道“本官若是徇私,一颗粮食都不会给他武安侯”

    这话当时就被传开了,一时风头无二,还有好事者特意写了信寄给正驻守边疆的盛华扬,盛华扬也是冷笑,恨不得立即赶回京州,将顾晚城从户部丢到御史台去,让他一张大嘴叭叭叭。

    总之,这郎舅俩不对付是出了名的,动手是不可能真动手的,但是见面骂一骂,嘲讽一两句倒是可以的,只是谁也不敢真的把两人是当成死敌看待,毕竟两人中间还有一个顾晚行呢。顾晚行是顾晚城打从心里敬爱的胞姐,同时也是盛华扬放在心尖上的嫡妻。

    更有甚者,还以为两人只是表面做戏罢了,对于怀有这样想法的人,无论是顾晚城还是盛华扬,都是一个想法,弄死他

    如今,两人同坐一间书房,也是剑拔弩张,半点也不肯退让。

    盛老侯爷道“我不想知道你和中山王如何狼狈为奸,他若是也想在这劳什子的军部改革上插一手,又来个浑水摸鱼,就别怪这水深了淹死他。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盛老侯爷说完了,还向妻弟露出了一个虚伪的笑容,挑挑眉,满是挑衅。

    靖云伯点头赞同道“确实是这个道理,那就祝愿盛老侯爷在这次军部改革中不会跌得太惨,毕竟传出去个万一,我阿姐面上也不好看。”

    靖云伯示威一般的直直看着盛老侯爷,后者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瞬时间针尖对麦芒,味四溅。下一刻,又双双别开了眼,心里不约而同再次确定对方真是个讨人厌的混蛋。

    靖云伯挥挥衣袖,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习惯带着嘲讽语气的声音又响起“盛老侯爷果真是年纪大了,这爱说废话的毛病也是越来越严重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废话没有说完呢”

    盛老侯爷恨得牙痒痒,这妻弟仗着比自己小了七岁,总是爱拿自己的年纪说事,不是老眼昏花就是老态龙钟之类的话,呸,现在出去打一场,他在自己手下还走不过三招呢。

    算了,还是不要和他多计较。

    盛老侯爷道“关于你阿姐失忆一事,我想先和你谈谈,免得你到时口笨说错了话,惹了你阿姐伤心,这可不利于她的静养。”

    一听是关于自家阿姐的事情,靖云伯收起了嘲讽的神情,摆出一副勉为其难听你说话的态度。

    盛老侯爷又道“我与阿难谈过,发现她现在的记忆是停留在天纪二十二年二月十五,之后的事情便一无所知了。”

    天纪二十二年二月十五靖云伯傻眼,“这是什么日子”

    盛老侯爷摇摇头,道“她自称对这一天的记忆非常清楚,这一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甚至穿了什么衣裳都说的明明白白,没什么特别的。”

    甚至没有人能证明老妻这一天的记忆是真还是假,一来是因为太久远了,二来这些事情也太平常了一些,根本无从查证。

    “天纪二十二年,阿难十三,你应该还记得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靖云伯迅速反应了过来,阿姐比他大两岁,阿姐十三,他十一岁,那一年他当然记得发生过什么

    “那一年,小柏氏那个贱人漏了马脚,害了我一家子,我母亲也因此而死不瞑目。”

    怎么可能忘得了,清清楚楚,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半分。

    “阿难的记忆就停留在十三岁,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不记得小柏氏的事情。”盛老侯爷想了想,又补充道“一件不好的事情也不记得。”

    靖云伯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盛老侯爷垂下眼眸,道“你应当记得,你阿姐对于小柏氏的厌恶,因为小柏氏,她甚至厌恶了自己的父亲和祖母大柏氏。你母亲的早逝,她一直都怪罪于这三人。直到如今,父女两人都老了,可是心结依旧没有解开。”

    靖云伯衣袖里的双手紧紧握住,别说阿姐了,时至今日,他都无法原谅自己的父亲。即使父亲和祖母后来后悔迎娶小柏氏又如何,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后来过得不如意了,和小柏氏吵吵闹闹,才会后悔的。迎娶小柏氏的时候,父亲是何等的英姿勃发,牵着小柏氏拜堂,竟然慌乱的就跟个少年郎一般,那被旁人打趣而露出的羞涩笑容,深深刺痛了他和阿姐的心。

    待到第二日认亲仪式上,父亲牵着小柏氏的手出现,扶着小柏氏跪在祖父祖母的面前要敬茶,阿姐气得双眼通红,上前夺过茶碗,当场泼了小柏氏一头一脸的茶水,砸了茶杯,“从前你就一直盼着我母亲去死,好给你挪位置做这顾家主母。我告诉你,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天底下就没有哪家的儿女可以忍受你这盼着别人母亲去死的恶心的痴情你比臭水沟里的烂泥还要恶心”

    叔伯婶娘沉默着,没人上前去阻拦阿姐,祖母哭了,祖父老神在在,父亲气得直扬手想要打阿姐,自己推开了阿姐,那一巴掌最终落在了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口中有一股腥甜的味道,不用看也知道定然半张脸都红了,会留下了鲜明的五指。

    其实自己可以带着阿姐躲开这一巴掌的,但是,为什么要躲呢

    那时候的自己已经学会了冷笑,冷笑着对父亲道“恭喜父亲终于娶得痴情人。” 是要恭喜呀,父亲跪在祖父面前苦苦哀求要娶那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不惜污了阿姐的名声,为了那个女人枉顾自己病弱的发妻,为了那个女人宁愿同意从此和祖母不再插手自己和阿姐的教养,而那个女人宁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不愿意嫁给别人,一颗心全挂在了父亲身上,如今两人排除万难终于成了夫妻,可不得说一句恭喜吗

    对着小柏氏,自己也是冷笑,道“阿姐也莫恼,不过一杯清茶,我请了便是。”

    一声令下,便有身边的小厮立即去耳房端来好几杯茶水,就连丫环喝茶的杯子也拿了过来,青瓷黑瓷白瓷粗瓷细瓷,应有尽有,一字排开。

    小柏氏是大哭着跑开了的,父亲也脸色灰败,祖母终于哭出声来了,叔伯婶娘依旧沉默着,祖父依旧老神在在,站了起来,牵着自己和阿姐走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是话本子里的漂亮结局,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成了亲,还要一起过几十年呢,有的是时间继续考验爱情。

    没有人可以靠着痴情快活的过一辈子,情痴一旦快活,痴字就丢了,独留一个情,一点儿力量都没有。

    痴情情痴,情是方向,痴是力量。

    靖云伯只恨自己没有早些明白这个道理,不然当年也不会让盛华扬这个老混蛋花言巧语骗了阿姐。

    看着眼前已经变老的盛老侯爷,靖云伯冷冷地开口道“靖云伯府的事我会处理,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打扰到我阿姐的。”

    小柏氏的几个儿子女婿的前程还握住自己的手里呢,柏家已经落败,父亲也已经年老不想再理她,谅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盛老侯爷道“你阿姐那边,既然不记得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你就不要主动提起,如果你阿姐问起你父亲继室的事,你随便说两句就行了,免得惹她白白伤心。”

    靖云伯忍不住嘲讽道“就像你那堆破事一样也不值得一提”

    盛老侯爷脸色一沉,双目似利剑一般狠狠的瞪向靖云伯,浑身煞气收也收不住,后者只是不痛不痒的耸了耸肩,脸上依旧挂着不变的嘲讽嘲讽笑意。

    “我待阿难的心,不比你差”

    靖云伯爷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那笑声中满满的讽刺,没有丝毫的开怀,“盛华扬,你果然很会骗人,连自己都骗得团团转。”

    可惜啊,我阿姐早就不信你的鬼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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