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完程锦继续检查院子,把该修整的修整,该添上的添上,快进入尾声时,院门口进来一人。
这人五十多岁年纪,身材短胖,胳膊肘夹着一份文件,正是村支书程益波。
“哟忙着呢,吃饭没有。”程益波长得很喜面,见人先带八分笑,程锦放下手里的工具,喊了一声支书,将他引进屋。
程益波挥挥手“不了,我来这是有事找你。”他把文件摊开给程锦,第一页是程锦的户籍证明,第二页开始是土地产权记录。
“这些年你户籍一直没迁出去,你父母留下的土地自然由你继承,加上你当年走的时候还小,我怕你认不全自家地,特地来找你认认,这里面包括水田五亩,土地八亩,还有窑子岭那块竹林和山头,大约十来亩的样子,山脚下几个水塘”
程家村地广人稀,当年抗战时又是积极分子,争取到的土地很多,分到每家每户的自然不少,即便这样程锦还是惊了一下,近三十亩地,他还出去奋斗个屁啊,搁在古时候都算个小地主了。
程益波带了两个测量人员,每确认一块地都要量清楚,把界线重新划出来,田土基本都荒了,山头青绿一片,自然生长的树木都快有程锦的腰粗了。
跑了一圈程锦就知道这里的人明明拥有那么多地,却宁愿出去打工也不愿意种粮食的原因了。
槿城地处中部偏南,属丘陵地带,地形忽高忽低,大部分土地都被切割成了零碎的方块,大型农作机器如收割机、播种机根本进不去,纯靠人力的付出与收益又无法与打工相提并论,所以大家不约而同地荒着了。
碎片化土地不适合大规模种植作物,搞旅游经济倒是可以,程锦回想了下整个程家村的地形,心中有了成算。
“还有最后两块地,有个比较麻烦,你想先去哪个”程益波问程锦,后者指了指竹林“就这个吧。”
程益波“行,这个好解决一点,先去这里。”
几人刚走到竹林边缘就听到一阵鸡叫声,定睛一看才发现四周被拉了网,里头养着一大群母鸡,正在地里扒拉找食吃。
这是把他家竹林圈起来当免费的养鸡场了
程锦目光落在竹林旁唯一一户小平房上,不等他动作,程益波率先走过去喊了一嗓子。
“建华你爹在吗,我带着程老师家孩子来认地了,您这鸡还是抽时间赶回去吧,啊”
没一会里头就出来个老人,六十多的样子,看着还算利索,后面跟着个中年男人,腿是瘸的。
不知程益波跟他说了什么,老人转头看向程锦,想了好半天才记起来是哪家孩子,他上前两步,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是程锦回来了啊,对不住啊,四爷爷这就把鸡赶回屋里去。”说完弓着背就要去收网,这鸡养在竹林里自己找虫子吃能省好多粮食,自己老了,建华又干不了什么活,往后还要省出口粮给鸡吃,老人暗自叹了口气。
“四爷爷。”程锦叫住了他。
老人是村里的篾匠,和程锦的爷爷是亲兄弟,算是亲缘很近的长辈,小时候经常给程锦买糖吃,不过自从他唯一养大的儿子被车撞了瘸了腿,新娶的儿媳妇也跑了后人瞬间沧桑许多,也很少给程锦糖吃了。
程锦“别忙活了,这会反正不耽误事,回头要是我用竹林了您再把鸡赶回去也不迟。”
老人愣住,抬起浑浊的眼看向程锦。
“哎,好孩子”四爷爷回过神,抬手似乎想拍拍程锦的肩膀,伸到一半又顾虑到什么缩了回去,只转头吩咐中年男人“建华,去家里拿一千块出来,算我这几年买竹子的钱。”
中年男人欲言又止,被老人一瞪一瘸一拐进屋拿钱了。
四爷爷继续和颜悦色对程锦说“你也知道四爷爷是个篾匠,你爸妈在世时我用的竹子都是他们买的,现在理该给你。”
这时程建华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老人便转身去接钱。
程益波借此机会低声对程锦说“估计是刚领的低保金,现在篾匠不吃香,他家又没个劳动力,赚钱不容易。”
程锦看了眼程益波,后者一副我就是说说的表情,于是程锦也压低声音说道“支书,暗示就不必了,我知道怎么做。”
程益波被说中心里的小算盘半点不见恼怒,反而扯开嘴角笑了。
只见程锦上前一步,按住老人的手将钱塞回了布包里,笑着说道“四爷爷您可别糊弄我,农村竹子贱,哪用得着这么多钱,再说您不砍它也会开花老死,这钱我不要。”
老人正要开口又被程锦拿话堵住“您要是真过意不去就帮我织个果篮吧,回头我摆客厅里装水果,好看又方便。”
一个果篮不费事,半天功夫就能做好,卖上天也值不了一千块。
话已至此老人知道这钱是送不出去了,只是眼中泛泪,拍着程锦的手连连感叹好孩子,心里暗下决心要给程锦做个大大的竹床,一个果篮怎么够呢。
从四爷爷家出来,程锦跟着程益波去了最后一块地,到达时终于明白是怎么个麻烦法了。
只见入目所及白茫茫一片全是拱起的塑料大棚,土地周围被打上一人高的围墙,铁门上还极富占有性地挂了把大锁。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后院呢。
这次程益波脸色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把那户人家喊出来,程锦定睛一看,巧了,一家子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