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中岁月顺流而来,
    君临一切。
    席慕容
    大正九年,一九二零,冬末。
    踱过少人的街道,冷清的站台那头,古旧的蒸汽列车缓慢穿过夜空,就像一条游走的黑蛇;沉闷的轰隆声仿若老者无力的喘息,气烟氤氲在冰冷的空气里,飘散向幽深的夜空,映衬着天际落下点点银白。
    冬末的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仿佛是一年最后的一幕。
    在这明治维新过后的难得的安稳年代,一切却仿佛也随着时间慢慢改变了。我不知道现在我身处的,这座在战火和历史中毁灭又重生的城市是否还叫清源,只看见身边的一切在时间中逐渐被钢铁包裹。
    西边国家的事物开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黑色的汽车开始在街道上背驰;黑夜里不再只有煤油灯,武士偶尔和身着西装的擦肩而过,在那一瞬间,仿佛一个新与旧的交点。
    我这才恍然发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时间为子夜,街道上已经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路灯的光冷冷的照在雪地上,拖长了行人的影子,和从窗缝中漏下的几缕光线形成一幅冷色调的画。
    而在一个简易的会场里,人们稀稀落落的坐着。室内没有开灯,只有后面的一个小窗口中射出一束昏暗的灯光,在正前方的投幕布上形成光影流离的画面,人们的脸在黯淡的光中明明灭灭。
    前些年日本引进了所谓的“电影”,高层贵族们玩腻了后,就迅速在平民间流行了起来。思想开放的光棍们开始约姑娘去看夜场,虽然还只是黑白无声的简单画面且价格不便宜,但这儿俨然成了纨绔子弟烧钱泡姑娘的好去处。
    古老的投影机发出轻微的吱嘶声,画面很模糊,放的是西方人的电影,大概就是讲贵族小姐与穷小子相爱,贵群亲友团却吱哩哇啦满脸猥琐的试图棒打鸳鸯,属于土得掉一亩田的故事。
    我没有坐在腻歪的男女的中间,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靠出口的阴影里,微仰着脸看着明灭的画面,仿佛在看离自己很远的东西,以及时间流逝的痕迹,于是无端有些感慨。
    而如此透着种文艺伤痛气息站在这边,其实也只是因我今天是逃票进来的,站在这里一会儿方便跑路。
    有些煞风景的腹诽这,此时片子已经进入了尾声。小姐和爱人被迫分开,一行字缓慢出现在了模糊的屏幕上。
    在这么多年过去后,我以为很多东西我已经遗忘了,但此时我却回忆起了很久远的东西。我认出那是莎士比亚的第18号十四行诗。
    而你如仲夏繁茂不凋谢,
    秀雅风姿将永远翩翩;
    死神无法逼你气息奄奄,
    你将永生于不朽诗篇。
    心里微微一动,我忍不住微转过头看向旁边的男人。银发的男人抱着一个纸袋,以一种很随意的轻松姿态靠在墙上,任光影在那双狭长的金眸中明明灭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几缕银白色的发丝滑过那没有留下岁月痕迹的侧脸,搭在他的肩膀上,对方却全然没有文艺伤感气息的,从纸袋中摸出不知是第几个的可乐饼面无表情嚼了起来。
    注意到我的视线后,他斜眸瞥了我一眼,然后咬着可乐饼又摸出一串团子凑到我嘴边。我顺势咬了一口,他收回手几口把剩下了解决完毕,然后姿态潇洒的把空纸袋一揉往垃圾筐里一抛,淡淡的看着屏幕道
    “放玩了哟西,走人。”
    说完,他动作流畅的牵了我的手,趁灯还没开就大步流星的朝场外走去,那姿态,颇有几分听到放学铃声按捺不住的小学生样,我的表情也诡异的抽搐了几下,终于忍不住想要笑起来。
    最近因为妖怪领土的问题他忙得够呛,今天难得我和他都有空闲的时间,又听说城里开始放电影了,于是一边感慨着“改革开放真特么好”“时代总算进步了约会怎么可以不看电影”,就扯着他进城见识世面来了。
    但对于雄性来说,看文艺白烂言情剧大抵和陪女人逛街是一样的,我看要不是用食物稳住了这货,放到一半他大概就会无聊得暴走砸烂屏幕。
    但也难得他耐得下性子陪我看完了一场电影。
    门口的检票员烤着炭火打起了瞌睡,没有看到顶着一头et般白毛儿的男人大摇大摆的牵着我从他面前走过,而且先前还没有买票。外面依旧下着雪,我取了放在门口的伞撑开,他接了过去,然后换了只手牵我,金眸突然微微斜扫过来“凉死了。”
    我闻言立马调动表情做出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别嫌弃,我一到冬天手就跟冰棍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其实你可以叫我冰美人喂为毛你的表情更嫌弃了”
    “走了。”他不顾我的抗议牵着我向街道上走去,但撇过头时脸上仍有很淡的一抹笑意闪过。我勾了勾唇,几步跟上他走进了雪夜里。
    覆满雪的街道踩上去有种柔软感,纷扬的雪花落在他撑着的纸伞上,发出沉闷的细小簌簌声。我回握着他的手,拖拉着脚步和他并着肩,偶尔侧过脸和他说上几句话。
    “对了,明天想吃什么我好去集市唔听说城东好像有家香料店,虽然现在还没有现成的咖喱粉之类的,要不要试试煮煮咖喱”
    “那是什么如果你又搞出失败品我宁可去啃馒头。”
    “别这样,新东西总是需要练习,我前些天弄出来的汉堡肉不是挺好的吗”
    “需要我提醒你你第一次端出来的其实就是一盘碳吗森小姐”
    “有我这么个贤淑的女人为你做饭你不是应该痛哭着跪谢我吗斑先生”
    “所以说你是哪儿来着自信”
    顶着张面瘫脸一路和他互相吐着槽,其间对方还冷着脸点评了一下电影的无聊程度。我眯了眯眼,表情严肃告诉他这是所谓的约会必去场所,说完后又点点头提议道“听说港口城市也有平民游轮了,要不我们去抢一架坐坐还可以来个海边漫步什么的不过想想也腻得慌”
    “你对这些新出来的东西还真执着。”他没有否定什么,只是有些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我瞥了他一眼,继续一边拖拉着脚步一边说道“因为只有这样,才真的觉得时间有在过去,劳资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老得不成样了”
    我龇了龇牙“以后的话,还会有更多奇怪的东西,说不定那时我们就可以去狗血的水族馆了”
    说道这儿,我感觉他牵着我的手紧了紧。这时,我意识到我已经想到了很遥远的未来,而且是和他一起的。
    我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清了清嗓子,吊着声音垂着眸,有些开玩笑般的学着大户的腔调“斑阁下,请准许妾身永生侍君。”
    他停下了脚步,那双金眸在雪夜中仿若世间最耀眼的存在。半晌,他微微勾了勾唇,低声回道
    “诺。”
    大正年间,据我初见到斑,已经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从前的我从未、也从来没敢想象过,自己也会变成行走在光阴中却依旧如初的那一类。
    但我对此并没有太多的实际感,就像一个牛逼的老妖怪老神仙活得太久了,你问他几十年前的见面,没准儿人家还乐呵呵的说“那不是昨天的事吗我还问你吃了没嘞”,透出种看透时光流逝的牛叉感,虽然也可能是因为他老糊涂了记不清。
    想到这儿我有些庆幸树翁山神两个老不死还没到这种地步。
    而即使寿命因为那捡了便宜般的血统,如开了挂一样噌噌噌不知会长到哪儿去,我的生活还是没有太大改变。平日里待在斑宅子里做饭当钟点工,然后继续找妖怪对打升级,无聊时会去和丙狼狈为奸调戏众妖;所谓的这一块地的“土地主”斑桑有时候被琐事烦得够呛,也会划一片地把小妖怪丢给我管,为此经常被丙调侃为“夫唱妇随举案齐眉我的就是你的”我呸。
    不过我还是经常性的往人类那块跑,连赚外快在茶点屋端盘子这种事我也干过,唯一麻烦的是要注意着年龄外表问题隔一段时间就换个地方混。虽然被斑知道后第一时间就被拎回去了,按其他妖怪的背后配音就是“老子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女人都养不起”。
    后来他看我实在闲得蛋疼也索性随我了,我想我本质上还是挺喜欢人类的生活的。
    开春了,斑这边来了不少新妖怪,他的家里蹲好日子也到头了,最近经常被山神他们拎去开干部大会之类的。当我正面无表情的蹲在城里摊位前挑鱼时,他大概正一副黑社会老大的姿态,被山神监督着不情不愿的管着自己那块地的破事儿。
    “哟小姐新面孔啊刚搬来的”摊主一边热情帮我把鱼装进篮子里,一边搭着话。这是一座离清源大概有两个山头的城市,还算是比较繁华,汽车之类出现在街上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在其间仍保留着古日本的那种气息。
    我嗯嗯啊啊的应了几声,然后扫了一眼热闹的集市随口问道“话说老板你知道这边哪里在招工吗普通活儿都行。”
    “看小姐的样子应该是结过婚了,你丈夫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吗”摊主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是很八婆的打量着我说道。我的表情抽了抽,半晌有些讪讪的道“其实吧也不存在这种问题,我想以他土地主的姿态的确不需要我出来赚外快不对这不是重点。”
    我有些郁闷的直起身看向摊主后面房屋的窗户,反射面上隐隐印出一个灰眸女人的影子,穿着浅色的和服,黑发垂腰,和很多年前的自己相比,只是五官外表出落得成熟了一些,但按斑他们的说法我和所谓的成熟熟女相比还差十条大街。
    所以说我哪里看起来向已婚黄脸婆了连这都能看得出来市侩人士真是越来越恐怖了
    “不过夫人我看你还是安心在家里比较好,最近这段时间城里好像有些不太平。”在把我定义为已婚黄脸婆后,摊主的称呼都换成了让我嘴角抽搐的那一种。闻言我微上扬了一个语气词表示疑惑,然后眼角余光一瞥,不经意般的一脚踢飞了摊边一试图捣乱的小妖“怎么说”
    “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啊,据我隔壁在茶屋工作的小姑娘说好像是最近经常有在外面工作的女性被袭击,连警察署的出动了都没抓到犯人。啧据说死得那一个惨啊,尸体被咬得破破烂烂的,像是被野狼群啃了一样唉夫人你没事吧”
    瞳孔在听到那一个词时骤然紧缩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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