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这宫中养尊处优、钟鸣鼎食骄纵出来的少年纨绔,到了生死之际,嘴竟仍紧得半个字也撬不出。
    庞甘再要说话,一旁监斩官低声道“大人,时辰”
    庞甘脸色沉了沉,拂袖回了高台。
    御史中丞再忍不住,急道“少侯爷”
    他站得离刑台近,声音压得虽低,云琅却听见了,跟着回身望了一眼。
    御史中丞脸色涨红,牢牢盯着他。
    云琅被他盯了半个月,一阵头疼,下意识保证“我不越狱”
    “少侯爷那时说得什么”御史中丞有官阶,不被禁军阻拦,激切哑声道,“万全之策”
    云琅失笑。
    他这一笑,御史中丞背后忽然腾起寒意,整个人怔怔立在原地。
    云琅被侍卫司暗卫拿获,押进御史台,就已不能再逃。
    圣上与端王兄弟情深,对镇远侯府余孽从未放松。朝中已有云琅逃往北疆的流言,再逃下去,流言早晚要变成怀疑。
    北疆苦寒,将士爬冰卧雪死守燕云朔方,粮草是命。
    半点经不起动荡。
    黑衣人劫囚时,御史中丞听云琅说法,以为云琅当真心中有数,还多少松了口气。这一刻,御史中丞却忽然想明白了。
    云琅从没想过什么万全之策。
    云琅现身被擒,是来赴死的。
    “老太师。”监斩官低声禀道“时辰已至,监斩大臣只剩琰王告病未到。”
    庞甘神色冷峻“开斩。”
    “是否不妥”监斩官犹豫,“琰王毕竟奉命监斩,可要派人去请一请”
    “不是告病么”
    庞甘没能从云琅口中逼出同党,正连恼带怒,冷然嗤道“真当皇上处处护着他有了今天没明天的短命小儿,来看监斩,再叫血气冲撞了,一不小心一命归西,是谁之过”
    监斩官稍一迟疑,硬着头皮道“可是皇上”
    “皇上如今忙着处理北疆之事,早已不胜其扰”庞甘厉声,“我等为臣,岂不正该替君分忧”
    监斩官额头尽是冷汗,不敢再开口,称是后退。
    云琅原本阖眸盘膝静坐着,不知听见哪一句,睁开眼睛。
    “琰王萧朔”侍御史在刑台下,悄声问老文吏,“可是端王那个”
    老文吏沉声“噤声。”
    侍御史脸色也跟着变了变,低下头闭紧了嘴。
    人群原本议论纷纷,听清台上声音,一瞬竟也静了静。
    有人探头探脑看了看“这琰王什么来头”
    “不可说”一人急声打断,“被琰王府上人听见了,要割舌头的。”
    那人愕然“天子脚下,如何竟容得下这般残暴行径”
    “新近来京城的吧”
    有老者离禁军卫士远些,低声叹息“当年乱得很,先帝只说要把端王下狱,没成想奸人作梗,竟害得端王一家死于非命。”
    “先帝痛悔,彻查后,就让端王的小儿子把爵位给袭了。”
    “听说是因为端王幼子那时尚且年少,先帝不想他伤心,便下旨将封号也改了。”
    “新赐下的封号,正是琰字。”
    “因着这一层,先帝和今上都对他格外宽容。”
    老者拍拍那人,悄声道“琰王冷酷残暴,没什么做不出来的,咱们京城私下里都叫他活阎王。”
    “可不是。”一人点头附和“他割了你的舌头,也不会有半点事,最多闭门思过几日罢了。”
    那人半惊半疑,脸色也跟着白下来,牢牢闭上嘴。
    “虽说凶险,但那阎王府大门常年不开,说是抱病闭门谢客。”
    有人悄声道“这两年连他们府上的人也见的少了,倒是松快许多。”
    “不是告病了”又有人道“听说是父母族人死得太惨,留他一个,哀思过度,说不定这两年真是病得不成了”
    “云氏余孽。”庞甘看向刑台,“谋逆作乱、残害忠良,满门抄斩,并脱逃之罪,今认罪伏法”
    云琅出声“且慢。”
    庞甘脸色骤沉,又当他临死吓得改了念头,打算供出别人来保命,压着脾气等他说。
    云琅好奇“你们说的那位琰王,便不来了吗”
    “放肆”庞甘怒火冲顶,厉声叱道,“来与不来,与你何干”
    已经看出云琅打定了主意不配合,庞甘再不由他打岔,寒声道“开斩”
    云琅“与我有干。”
    他嗓音清冽明朗,压着庞甘苍老浑浊的嗓音,吐字格外清晰笃定。
    庞甘脸几乎气成了猪肝色,死死瞪着他。
    云琅被人按着,躺在铡刀底下,神色诚恳“此事说来话长,尚得慢慢理顺。老太师若有闲暇,还请饮一杯凉茶败败心火,寻个僻静之处坐稳当,屏退闲杂人等”
    “云公子。”监斩官小心打断,“时辰紧迫,长话短说。”
    云琅“我怀了琰王的儿子。”

章节目录

殿下让我还他清白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三千大梦叙平生并收藏殿下让我还他清白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