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洇湿了脚下的猩红织锦地毯。雨水叫黑的越显黑,白的越显白,两相对比,竟叫他的面目变得浓艳起来。
    这不甚宽敞的船舱里,浮着一股薄薄的酒香,带了丝丝缕缕的清甜之意。而酒香的中心,便是那公主殿下了。公主睁大了一双杏眼,带了些大梦刚醒的迷瞪,大约坐起来太过匆忙,连唇上沾了发丝都未发觉。绯色绣云纹的罗裙铺散在榻上,堆叠的罗裙中一双莹白玉足突兀地撞入他的眼中。
    不过匆匆一瞥,他便别开了头。
    “沈某路过此地,突遇骤雨,见湖边有船,以为船上没人,故而冒昧登了上来,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降罪。”
    元羲回过神来,同四喜道“给沈大人拿一条干净的巾子来。”又转过头来朝沈珏道“事急从权,本宫不是不知变通之人。”
    这是回答他先前请罪的话。她说完,便自顾自下了榻,趿了绣鞋,到窗边开了丝缝隙,见外头暴雨如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这雨是停不下来的,便又很快关上了窗。
    四喜自领命,找出一条白色绉纱巾子,奉与沈珏。
    沈珏道了谢,拿起巾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脸上的雨水好擦,只是他身上衣服也湿透了,元羲见此,又开口道“我这儿有些酒,有驱寒之效,沈大人可要来一些”
    她随口一问,原也不指望沈珏满口答应,他向来对她不假辞色,未成想这一回他却从善如流“如此,便多谢殿下赐酒了。”
    看来沈珏也不是个死脑筋。虽是夏日,但淋了雨也不是闹着玩的。为着身体康健,他倒也知趣。
    四喜把元羲榻旁小几上的酒壶并酒杯拿给沈珏,沈珏只接了酒壶,仰头便往自己嘴里倒去。
    他向来文质彬彬,高不可攀,难得见到他跌落红尘的疏狂模样,元羲看得饶有趣味。
    船舱内的酒味更重了些。
    可惜外头在下大雨,不好开窗。
    沈珏喝了大半壶酒,放下酒壶,抹了抹嘴角,道“殿下这酒,是白玉腴”
    元羲笑道“正是。沈大人好眼力。”
    这是南方来的贡酒,宫里存量也不多,公主殿下出行便带上一壶,可见这酒在她这里,倒并不如何金贵。
    听了这位殿下的回答,他笑了笑,同元羲道“今日蒙殿下收留,又得殿下赐酒,沈某不胜感激。”
    元羲觉得他实在有些奇怪,他平时向来不接她的茬,今日却格外平易近人。难道真是因受了她这点滴恩惠,故而给了她三分面子情
    忍不住嘴上花花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今日本宫与沈大人同在一条船上,想是前世也有至少十年的缘分。”
    沈珏听了这话,猛的一抬眼,看向她的眼神,叫元羲心脏漏跳了一拍。
    那是把她放在眼里的眼神。不是淡漠而客套的敷衍,是真的有在看着她,研判她,揣摩她话中之意。
    沈珏突而一笑,接着元羲的话道“既是有缘,沈某便敬殿下一杯。”
    他拿过四喜手中的酒杯,慢慢斟上一杯,同元羲敬了敬,一口饮下。
    元羲笑道“沈大人敬的酒,本宫可不能不喝。”说罢,叫四喜给自己也斟上一杯,四喜斟酒时才发现,酒壶里已没了酒,便转过头来同元羲如实回禀。
    却见她家殿下笑骂“傻丫头,没有不会再去找吗”
    四喜头大,平日里双鹤姐姐总叮咛不要叫公主喝酒,尤其不能多喝。今日在她这儿已破了例,先前已喝了不少,如今还要再喝,只怕回去又要挨骂。
    可惜殿下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这画舫因是调拨给金枝玉叶所用,有经验会服侍的都会在隔间再储一些酒水食物以备不时之需,四喜便在元羲的目光威逼下,去了隔间寻酒。
    整个船舱内,便只剩下元羲同沈珏两人。
    元羲趿着鞋,一步步走到沈珏面前。
    只听她说道“我同沈大人,或许有十年的前缘,也或许是有百年的前缘,这谁又说得准呢。沈大人你说是不是”
    这样一系红尘摆在自己的面前,如此秾艳盛丽,叫人心动。三番五次与他说些撩拨人心的话,便如同她方才所言一般。仿佛她确实钟情于他。
    他看着面前的公主,想起之前妹妹说的那句话。
    你是没尝过,尝过便知滋味了。
    可是这样惯会玩弄人心的公主殿下,是他能尝的吗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船舱内响起,只是淡淡的两个字。
    也许。
    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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