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电梯平稳的下落,在周一觉他们到达一楼前,再也没有开过一次。
    绪泊远没有开车。周一觉也没问他突然出现的原因。
    陈放提出要打车回家,却被周一觉一口回绝。
    三人坐在公交车后座上,绪泊远搁在一侧的手因公车颠簸偶尔会触及周一觉的手背。
    周一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把手挪到膝盖上。
    绪泊远余光将他的小动作收归眼底,抿了抿嘴没出声。
    陈放本就是个话痨,见周一觉和绪泊远见气氛沉重的可怕,每次握住车座后背倾身想和周一觉搭话,都被绪泊远有意无意地侧目给吓了回去。
    路程遥远,绪泊远闭目养神。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地,在窗外阳光照射下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轻盈却又摄人心魄。
    呼
    他好像睡着了。
    周一觉收回目光,终是松了一口气。
    他回头,看到陈放也倚着椅背,歪着头睡得昏天暗地,微张的嘴角有一抹晶莹,疑似口水。
    将手心朝上,周一觉看着自己因为血热而红通通的掌心,摇着头又翻过去,他的手背有些干燥,指纹比起绪泊远的来说明显太多。
    阳光在周一觉手上不断跳跃,周一觉无意识地将目光投向绪泊远,只觉得他呼吸平静,乍一看似乎胸膛没有起伏。
    周一觉被自己这一念头吓了一跳,他屏住呼吸眼睛也不敢眨,在终于看到绪泊远胸膛因为呼吸有微弱的收缩时,仰在椅背上如释重负。
    电光火石间,周一觉脑海中闪过上午查看绪泊远手背的画面,他终于察觉到那会儿就让他疑惑的地方。
    绪泊远手背擦伤严重,他记得极为清楚。可周一觉担心地细看时却发现,绪泊远的手仍是完好如初,一丝一毫的损伤都不曾见。
    而绪泊远为周一觉擦去的,本应沾在他指尖的血迹,如同那滴被镜面吸收的血一样,凭空消失不见。
    视线突然暗下去,窗外的阳光被遮蔽,整个世界阴沉沉的,似是下雨前的征兆。
    公交车摇摇晃晃,一路上除了司机和周一觉三人竟然无人乘坐。窗外的景物一片静谧,人群表情呆滞地走在路上,周一觉偶尔和人对视,惊觉对方居然眼睛里只有眼白
    可等他眨眼再回头望,公车已经驶出太多,周一觉也无从去找。
    很快,周一觉觉得自己也开始犯困,打了个哈欠后闭着眼睛假寐。
    “醒醒,到站了。”肩膀突然被人轻拍,周一觉猛地睁眼,喘着粗气缓不过神。
    从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周一觉发现变了天,天空雾蒙蒙地。
    太可怕了,他梦到绪泊远是鬼,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他
    绪泊远见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从口袋掏出一块折叠整齐的帕子,附身靠近他。
    周一觉避之不及,差点惊叫出口,他迅速站起身,脸颊却被一个冰冷柔软的东西擦过。
    绪泊远几不可察眉心一折,伸出的手尴尬落在虚空。
    察觉到自己反应过激,周一觉目光一滞,喉结动了动,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揪着陈放往车下走。
    “走啦走啦,到家了,回家再睡”
    绪泊远眼神一黯,眼看着周一觉跳下车,沉沉目光才落到他仍旧举着的帕子上。
    “咦,怎么又下雪了”陈放挠了挠头,裹紧了外套。
    明明是马上就要转暖的三月春光,周一觉脸上有微凉的触感,他听到陈放的嘟哝,抬头望向天空。
    灰败的天空深处,有片片洁白缓缓飘落。
    周一觉目光下落,伸出手,看着一片雪花落在他掌心,随即融化成一小片摊水迹。
    绪泊远不急不缓地起身,他从后门下车,雪越下越大。落在他的睫毛上,头发上。
    司机没有催促,甚至不敢多言。
    只等绪泊远下车后望了一眼车外的雪,暗暗自语“哎,高兴也下雪,不高兴也下雪。接鬼也不好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一会儿雪就积了薄薄一层,绪泊远的厚底靴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他走到自家门前正要开锁。
    听到陈放扯着嗓子喊“绪先生,下雪了,我家师傅今晚请您来我们这边吃火锅”
    绪泊远抬眼望去,陈放正大力朝他挥手,而周一觉站在陈放身侧,裹着围巾跺了跺脚,鼻尖红通通的,看起来冷极了。
    他眉间的阴郁一瞬间消散,绪泊远眼尾一抬,周一觉听到他的声音穿过簌簌落雪清晰传来“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一觉只觉得刮在脸上的风瞬间变得温柔,雪也渐渐变小,不一会儿,天空雪消云散,有光亮洒在周一觉脸上。
    周一觉吸了吸鼻子,视线从绪泊远脸上离开,眯着眼抬头,发现阳光竟然穿过云层透了下来。
    太不对劲了。
    绪泊远每次出现都太过巧合,像是算准了时机出现。
    周一觉低下头,脚下如同踩在半空中,心里一阵慌乱。
    鬼是不能吃人间食物的。
    既然心有怀疑,那今晚一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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