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在那边各有置地。
    “等下洗澡开关喊何妈教你。洗漱用品归置过一套了,不对你味的话,有什么要求自便提。”温沪远卸下外套交与何妈,原想和温童叙叙情,但后者总归是拘泥的,双手抄在口袋里,站也不是坐也难为。
    他想她进门后约莫也看到了,他是趁妻子林淮没在接她回巢的。
    林淮信佛,每月头一和十五的香期都会去龙华寺拈香。
    她自然晓得有个半路闺女要家来,外人视角里,她也从非什么眼中揉不得沙的形象,而是说话轻言巧语,娴静端庄的涵养人。
    好相与,识大体。打个麻将往海底丢牌的时候,都生怕把牌或桌子掼疼了那种。
    饶是如此温沪远也认为好歹要缓冲一下。因为此事怎么看也是他里外非人。
    世人都管眼前明月光,心口朱砂痣的男人叫渣,实际上他扪心时煎熬着呢。作是自个作的,得不到的像半遮面的人体画,得到的是成天不避体的裸女,偏认为前者更香,不懂惜福罢了。
    他自省的时候,也会向林淮良心发现。
    人是他点头娶的,招过来年华又是他误掉的。当初被医院判刑不育,他就规劝她了,要不离婚罢,欠你的一个子不少。
    和新派女性天差地别,林淮从幼时父母溺爱到嫁来温家,一辈子没识过柴米贵。她就是那种,名品店柜姐撮哄几句“就没看过比您更适合的女士”,即刻喜滋滋交卡,恨不得把店盘下来的傻白甜。
    从而才死活没肯离婚,她一度不给何妈往家里买梨子,梨木打的家具也统统换掉。
    不为旁的,她怕自己年近三张还折腾会掉价。
    再上等的绸缎,生了霉点子都洗不掉。更何况有无孩子她反正不打紧,“我还怕疼呢”
    以上基本是林淮同温沪远洗脑不要离婚的话。
    男人九成九是这样,硬的不怕吃软的,他对她的歉仄因而更深了。
    而掉过头向女儿的愧怍,就隐隐一些对关南乔思念情的投射,以及长久以来,天伦有憾的补过感。
    眼下温沪远交代温童,明天去跑办下本地的电话卡、银行卡。再就是车,他会亲自陪她物色辆好车。
    权当是给她的毕业礼。
    温童没应允也没否掉,或者说,她很心虚。
    温沪远现在名正言顺给的所有,她接过来依旧没什么拥属感。像从地上拣的一块面包,还无可还吃又怕嘴软。
    不能照单全收,也不能完璧打回。仿佛进或退都是错的。
    是夜她只潦草洗的澡。
    中途很点背地误触了开关,导致运作的花洒切换到最高那只,她最恨闭眼淋浴也忍过来了,总好过叨扰麻烦他们。
    睡前微信同阿公报平安,并关切他起床记得吃鱼油。
    床头柜的小型侈口观音尊,水培了一簇白玫瑰,鲜切得亭亭款款。夜深处吐着香,从苗圃换来温室,也在卖力地生长。
    拿毛巾揩头发时,温童冷不丁记起温沪远的叮咛,记得加赵聿生。
    她摸摸索索地照做,不多时对方通过申请,但没说话,抑或在晾着她率先开口。
    温赵总好,我是温童,日后请多指教。
    良久,那头应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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