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流传的的消息,此人见财起意后,转移资金的过程中、被同店的园丁发现了端倪。双方冲突之下,造成了园丁死亡。”
    他的语气带着漠不关心的冰凉。
    “fs上层的人,恐怕已经气得吐血,恨不得把这位店长生吞活剥了吧。”
    “依照他们家的规矩,同僚互相残杀,要以命抵命,叛逃更是罪上加罪。如果被抓回来,店长大概会被切碎成饲料撒在港湾喂鱼。”
    赤铜发色的青年平淡道“不过,foer sho现在为了处理着火的资料库、挽回损失,焦头烂额。”
    “等他们腾出手追缉叛逃的店长,为时已晚。”
    “但是见财起意的说法太牵强了。”
    你牵着临时监护人的手,紧紧盯着太宰治,“作为foer sho的店长,老实完成本职工作的收入,同样不菲。”
    “在他顺从于foer sho 时,这个组织的一切权势都是他的依仗。反过来,则会最恐怖的魔鬼吧。”
    “为了一笔意向金背叛组织,收益和风险不对等得,就像他突然被门夹到了、放弃思考。”
    夜空中又是一道可骇地紫白闪电刺目,仿佛神明从云端伸出阴森手指、指向下方,预示着闷雷,你赶紧抬手捂住耳朵。
    隔着手掌、轰然大作的惊雷听起像是被重重砸碎的某种东西。
    你等待雷声渐渐平息后,才继续道“与其说为了私吞钱、不惜杀害同僚不如考虑到是这笔资金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赌场里。”
    你非常确信,这个看似与织田作之助毫无关系的事件或许、完全是由太宰治、坐在你面前,静静微笑的黑发少年人左右着。
    但是,这两人,究竟在什么时候预谋了这一切的
    你想。
    明明唯一的接触,都还是你和森首领同时在场的短暂一刻
    不。不对。
    你蓦地想到了,不久前,你还在和太宰治谈论新小说时,他自称对你说了一个谎。
    你原本以为,那是他为了找由头辩驳自己不是你在小说中写下的、“无法与谎言共存的纯白”。
    你想,他在那时,真的对你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
    那是
    太宰治允诺给你去找原稿纸和笔,数小时后才回来。
    你大致推断出,他很可能就是在那时候,同织田作之助接触。或许确实像他本人坚称、自己并没有做什么。
    但,织田作之助“碰巧”听到了一些情报。
    又“正好”,当天晚上,有数名匿名客人爽快交付了意向金。
    更加“奇妙”的是,该店长在保持着不露声色的悠闲,惯例前往赌场娱乐,前期持续的赢钱,而后
    “那,黑月酱,是觉得,这位叛逃的店长,在赌场里一口气把顾主的意向金花光了吗”
    太宰治笑眯眯地问你。
    “根本用不着让他把钱全部输光吧”
    你冷静地说“从一开始,用连续的好运,让他一点点的、不断地追加筹码。就像握着钓竿耐心等待鱼上钩。”
    “等到对方兴奋地快要忘乎所以时,开始逐步翻转输赢的概率。”
    “渐渐地,输的次数开始增加,不能一下子将其击溃,而是不着痕迹地引诱,输赢夹杂着来。虽然输了,但是还有翻盘、加倍赢回来的机会。”
    那么,将输赢的可能性、牢牢掌控在己方手中的办法是
    你抬头看着临时监护人。
    对方的表情仿佛一只夜行的猫,冷静地窥探着黑暗之中的狩猎者,“自然地、故意输掉,和出老千赢的手法,相差无几。”
    “人一旦被贪婪、不甘的想法左右,就会失去理智的判断呢。”
    黑发的少年人微笑着。
    “不过,在那种地方,像是不小心在空气中吸入了精神兴奋类药物,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
    “结果,等他意识到自己输掉的金额,已经庞大到无法挽回时,早来不及了。”
    你深深地吸气,平复着在闪电与闷雷的交错中紧张起来的心脏。
    “好,这样子,又该怎么办呢”
    太宰治像是在给补习班学生循循善诱讲解疑问的老师。
    “如果不想第二天一早,被发怒的上司一脚踢去做接穗材料,将自己的脏器明码标价。那可说不准是先填上了意向金的窟窿,自此解脱,还是被采集得只剩一层皮、衰弱致死。”
    “天亮之前,无论如何都要弄到一笔数额极大的钱。”
    你听得心惊肉跳,“填补亏空的这笔钱,来源”
    “啊,那个。”
    太宰治给你解释着“fs会为园丁单独采购资金,用以支持他们物色、挖掘野生种,保证任务进展顺利。”
    “不过这个采购资金的流向,相当微妙就是了。”
    你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店长在走投无路下,自然想到了平日里多被虚报、私吞的采购资金。”
    “一时的挪用填补,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只要暂且挨过明天就要上交总店的紧急情况,后面可以慢慢想办法”
    “凑巧的是,那位店长在准备去找相熟的园丁谋划具体事宜时,正好,撞见自己妻子与其偷情的现场。”
    黑发的少年人单手撑着下颚,眼神含笑“这就很尴尬了。”
    “怒火中烧的店长,气急败坏下,同园丁大打出手。”
    “最后不慎失手将其杀死。”
    “既已一时头热输掉了巨额金钱,又犯下杀害同僚的死罪。”
    你慢慢地说着“若是继续留在横滨,绝对死得很痛苦,如果逃走还有一线生机。”
    “为了让foer sho没办法全力追击,于是,在逃走之前,刻意制造了一些大麻烦,牵制他们的行动。”
    你大致推断得出,就是这个决定,将只有店长知道的秘库地点,暴露给了织田作之助。
    那里面,有着记录盗走港黑极密文件的间谍接受扦插的报告书。
    只要有了这份资料,一度中断的线索,便能再次延伸。
    只有窗外频繁睁开眼的闪电,在无声凝视,这个房间中的沉默分娩出恶意的胎体,如同呼吸般轻盈,如阴影般朦胧。
    你知晓了一件事情的两种可能,宛如同时看见了镜子的正反两面。
    今后,或许被世人所知的真相,就是由数个看似不相干,又略显荒唐的巧合,不断推动着,累计着暧昧地错误,最终连接起致命套索,令一场滑稽事故的上演吧。
    “这次fs的倒霉,是被脑袋不太灵光的手下狠狠坑了一把。”
    太宰治事不关己地说着“今晚雨这么大,火势要不了多久就会熄灭。就算他们一心想着将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可又是被烧、又是雨淋的,一些资料的损坏无法避免。”
    你平静道“这样下来,即使他们在之后清点时,发现有一份半月前的、某位间谍的扦插报告书没有了,也不足为奇。”
    “foer sho只能自认倒霉。他们的报复只会冲着那位导致了一切的店长去。”
    “和织田先生,和不杀生的猛兽毫无关联。”
    赤铜发色的青年一言不发的对你略略点头。
    太宰治轻轻笑着“织田君真的很幸运。”
    “还没等你去撬那位店长的嘴巴,对方竟然直接叛逃了。你只要在火刚点起来时,潜入库房,就能得到资料啦。”
    你攥着织田作之助的手,沉默着,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顿了一阵,你才对他说“谢谢你,太宰君。”
    “哦。”
    黑发的少年人的神情毫无阴霾,“用不着道谢呀,帮黑月酱誉写稿子、又能第一时间看读到小说最新内容,我也很高兴。”
    你也笑了起来,“嗯,和你的谈话很愉快。下次再一起讨论小说吧。”
    “啊,不过还有件重要的事。”
    太宰治在离开前,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手拉着门把,转头对你说“那个匿名意向金,因为要几小时内筹集起来,所以借了能最快速度下发的短期高利贷。”
    你产生了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本金大部分由织田君从赌场回收了,还有一部分,随着那位卷款潜逃的店长,从此人间蒸发。”
    黑发的少年人用食指抵在下巴处,思索了一下到“至于利息的话,似乎,直接以小时计算哦。”
    “诶小、小时”
    你逐渐开始眼神发直。
    “以织田君的名义向港黑申请贷款,批准虽然是偷偷拿森先生私章伪造的文件,但还款是货真价实的。”
    “本金加利息,如果以借款人保持着正常人类的生存条件为前提,大概,为港黑工作七十年左右,就能还清吧。”
    太宰治看着你直接震惊到痴呆的模样,嘴上说着同情,眼里快乐又好笑的情绪根本藏不了。
    “加油哦”
    你内心被突然背上巨额债务的事实冲击到,极度动摇地抬头,满脸镇定的临时监护人也正看着你。
    “没问题的。”
    他说“七十年只是最坏预计,不一定要那么久”
    “是这个问题吗”
    你拽住他的衬衫用力摇晃,试图让他的脑袋清醒一点,“这不就是变相的要您给港黑卖命一辈子,做牛做马吗”
    你陷入了完全的悲观。
    “您还记得我们两天之前,顿顿都只能吃打折便当吗,我们一点存款都没有了现、现在,甚至还欠了这么多钱”
    你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了。
    心酸、痛苦、绝望。
    一场事故让本就贫寒的家境雪上加霜这哪儿只是霜,这是雪崩你俩再不跑就被活埋了
    你一想到在你三四十岁后、织田作之助都变成法令纹地中海大叔后,你俩还呆在港黑、苦哈哈地做着森首领的狗腿子,因为被拿捏着把柄,被叫去做再危险、再变态的事情都不能回绝。
    每天、每个月都要计算着收入开支紧巴巴地生活,一张纸撕成两份用,好久才能吃顿好的,夏天不到中暑不开空调、冬天不被冻晕不开暖炉你被各种糟糕想象塞满到快爆炸的脑子,忽然悲从中来。
    “不行,我觉得我还是得尝试门槛更低更受欢迎的官能小说只是普通的写点三流小说的稿酬完全不够唔痛”
    你又被敲头了。
    “海月。”
    你的临时监护人说“你的小说里,不需要向其他人献媚的东西。”
    “也不需要为了我,或者别的什么而写作。”
    织田作之助茶褐色的眼眸十分温柔,却直让你的鼻子发酸。
    他把一直举在手里的纸袋子递给你,你重重地吸着鼻子,打开口袋一看,里面躺着两个千层黄油牛角包。
    正是你被绑来港黑之前,在烘焙店里看到的那种,造型精致可爱,香气诱人美味,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贵得让你肉痛。
    这会儿,两个牛角包外层金黄的酥皮有点碰挤掉了,几乎闻不到刚出炉时丰富多层的甜香,中间切口里露出的裱花黄油,在冷却凝固后仿佛一管做工粗糙的廉价口红。
    离开精美的橱窗,拿走高昂的标价,这东西一点也不如梦似幻了。
    你低头看着两个没有魔法的普通面包,眼泪夺眶而出。
    “晚上写稿子,可以当宵夜。”织田作之助说。
    “都冷掉了、黄油吃起来好腻的。我就说了我不要。”
    你的声音在哭腔中发抖。
    “找地方加热吧。”
    你的临时监护人显然非常擅长应对你耍性子的场面。
    “两个又吃不完”你不依不饶地打了个哭嗝,眼泪把视线糊成一团马赛克。
    织田作之助淡然地抬起衬衫袖子给你擦了一把脸“那就给我一个。”
    老实说、你被袖扣硌得怪痛的,于是泪流得更凶了。你说不出来心里面这会儿是什么感受,你也不知道织田作之助是怎么在凌晨时分买到这两个牛角包的,你像只树袋熊样地挂在他身上,哭得整个人都一抽一抽。
    在你形象全无的嚎啕大哭中,赤铜发色的青年轻轻拍着你的后背,帮着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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