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二年仲夏,天渐渐热起来了。
    西青县靠着桑水河,算是边疆小城里气候宜人的,饶是如此,也比不得京都风柔气清,在市集里走一圈,准要沾上一身的大漠薄尘。
    谢阮站在小窗前,俯瞰着楼下热闹熙攘的人群,原本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这些日子轻减不少,愈添几分楚楚动人。
    她住的这所宅子,名唤风宜楼,是座酒肆,除她之外,风宜楼还住着不少年轻貌美的姑娘,姑娘们会跳舞会说俏皮话,常陪客人饮酒取乐,说白了,就是个风月之地。
    想到此,谢阮巴掌大小的脸,霎时一片苍白。
    她住在风宜楼的这些日子,虽没被迫迎客,但只要身陷于此,跌落泥潭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毕竟,此刻她已不是京城大儒谢学士的嫡女谢阮,也非官家亲封的乐阳公主,她只是边郡一户小商人家的庶女,以身抵债入了贱籍的陆二姑娘,陆微微。
    谢阮叹了口气,莲步轻移,走到桌旁斟了盏凉茶,还没来得及入口,房门便被青荷推开,青荷用帕子擦着额上的薄汗,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谢阮面前,伸手取下粗瓷茶杯。
    “二小姐身体向来虚寒,夏日里万不可饮凉的啊。”
    谢阮凝着青荷的眼睛,明白她是在心疼自己,可今时不同往日,往厨房要点热水,可是比什么都难,谢阮勾起唇角,苦笑。
    什么话都没说出口,青荷也明白,她红了红眼眶,二小姐这一年来受的委屈,比前十五年加起来还要多。
    青荷走到房间门口,探头左右打量没有别人后,才关上房门,贴到谢阮耳边细声讲“奴婢在院子里逛了几圈,发现后院厨房边有扇小门,平日就一个婆子看守,厨房来往进出的人多,夜里二小姐换身下人衣裳,也许能乘机混出去。”
    听及此,谢阮手一紧,攥着青荷的手,声音苏糯“可行吗”
    青荷点点头“今夜奴婢再悄悄去看看,若此法行的通,二小姐就赶紧走,等薛姑娘寻到我们,只怕就晚了。”
    说着,青荷就哽咽了。
    她家姑娘身份尊贵性子谦和,若零落到此处,就没有活路了。
    谢阮鼻子一酸,摸了摸青荷的手,终于还是忍不住,用帕子捂着眼睛,背过身落了泪。
    外面,只怕薛素素找人都要找疯了。
    “嗬,那边那姑娘在冲我笑,阿七,你瞧见没”
    “真的,小爷我玉树临风,不仅京都的姑娘喜欢,这边疆的妞也喜欢。”
    青西县城外十里,有一处茶肆,售卖些凉茶糕饼,专供来往的行人歇脚。
    到日中时分,店里来了一队仪表不俗的男人,为首的有两位,玄衣男子俊美但面冷,端坐着低头饮茶,敛起的眼眸瞧不出甚情绪,就是莫名的威严,迫的人不敢大声说话。
    而旁边的蓝衣小公子,大概十七八岁,桃花眼笑盈盈,对上烙饼的店家女儿挑了挑眉“这饼甜口还是咸口”
    店家女儿红了脸,低头笑笑“洒了白糖,是甜口。”
    蓝衣小公子摸出几块碎银,笑得更加甜“小爷就喜欢甜的,这银子是赏钱,姑娘拿去买脂粉吧。”
    “多谢公子。”店家女儿更羞了,收了钱后还回头数次。
    “祁帅,方才就是这小姑娘对我笑。”蓝衣小公子拿起一块烙饼卡滋咬了口。
    祁恽掀起眼皮看了南伯候世子鹿景阳一眼,眸光幽遂,声音低沉“鹿世子带了多少碎银子”
    “挺多的。”鹿景阳拍了拍自己的荷包,鼓鼓囊囊一袋。
    “够了。”祁恽言简意赅道,脸上云淡风轻,但鹿景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要追问,偷瞄了祁恽一眼,却不敢了。
    大骊的战神祁恽,年少成名,十四五岁就随父征战,未及弱冠便率兵击退北戎铁骑,斩杀北戎王,令西北一带的游牧民族闻风丧胆,军功赫赫位高权重,且冷面冷心,不讲半分私情,南伯候将嫡子送到他麾下做个小将军,已是踩着祁恽的底线行事。
    鹿景阳再不正经,对自己在祁恽眼里的地位,还是门儿清。
    吃过了东西,歇了许久,太阳有些西斜,他们需要在关闭城门前入城,现在正是赶路的时候。祁恽握着马鞭子站起来,披上了防尘的黑披风,临上马前低声道“走吧,不要多管闲事。”
    “是。”他的下属们齐声应道。
    鹿景阳打包了一蛊桃花酿,走在最后,等他牵了马走到道上,忽然涌来一堆破衣烂衫的乞丐,将他团团围起来。
    “公子行行好,我三天没吃饭了。”
    “哥哥,哥哥,给点赏钱吧。”
    鹿景阳捏着鼻子和这些乞丐大眼瞪小眼,眼睁睁看着祁恽带着麾下的兵卒,毫不留情的走了。
    好吧,大骊的战神祁帅,果真不讲私情,鹿景阳欲哭无泪,终于明白过来他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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