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一边还记着自己是现代社会的普通人,一边却又觉得这些传说中的情景无比熟悉,那点疑惑积在心里,口上却万分自然地应了。
    及至走到殿前,突闻天鼓咚咚作响,钟声急促,天雷滚滚。整座大殿灯火蓦然一亮,再一暗,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人声嘈杂,只有水神的手紧紧握着我,用力至极。
    其他人大多左右四顾,而我突然心下悸动,抬头望去。
    红炎爬过漆黑天际,那情景令人心颤。穹顶现出半透明仙障,电光流转,发出“噼啪”乱响。
    下一瞬,庭中亮起刺眼光芒,待昼亮褪去,唯见红衣曵地,血色曼殊沙华跃然裙角。
    西王母端坐其位,绘着繁复图腾的指套轻轻撩起覆面的蛇纹面具,露出艳烈红唇与半只眼。
    眼中一片妖异的绛紫之色。
    不知为何,我觉得她的眼神非常熟悉。
    我快要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再回过神时宴席过了大半,放眼望去熟识的人皆已退场,遂也离开席位。
    我走在路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往这边走,一切都是无意识的举动。突然看见前方影影绰绰的两个身影,那抹熟悉的青衣让我心中一喜,正要迎上去,却见他面前站着的正是西王母。
    水神背对着我,似乎在和她说着什么。前行的步伐一顿,我下意识停住脚步。
    就在此时,西王母抬起手臂,搂住了他。
    她用的力气极大,水神比她高了许多,被拉得低下头,而西王母踮起脚,侧过脸吻了上去
    我震惊不已,不光因为他们相吻。西王母抬起手臂时衣袖滑落,露出一截雪臂,腕上扣着一圈紫黑之物,正是我左手上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诡异手链
    那一刻,强烈的刺激令我几乎融入幻觉的意识微微抬头,我大口喘着气,骤然清醒。
    我是艾忆,我才跟吴邪回到杭州,他出去跟发小吃饭把我也喊了过去。
    我在饭桌上睡着,然后就来了这里。
    这跟做梦非常相似,你记不得梦境的开端,也不会惊讶梦中发生所有匪夷所思的事。一切都没有逻辑可言,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之前的许多次类似的情况,到最后全都自己醒来,没有对现实生活造成影响就像做梦一样。
    可是现在跟之前所有情况不同当你意识到这不是现实,发现梦境中的错误时,基本这个梦就会结束了而我现在已经意识到了,却还在这里。
    我还在这里,一座美丽辉煌,完全不像人世的仙宫。前面的两个人,一个是西王母,另一个我觉得我跟他非常亲密,可是那个名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但是下一秒,我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对,我不认识他,认识他的是幻境中的“我”,这个“我”是谁还不清楚。可是艾忆不认识他,艾忆不是这里的人。
    我不属于这儿,我要离开,我要回到我的时代
    后背撞上一个温热的躯体,我一声尖叫险些脱口而出,回头一看,差点没哭出来。
    闷油瓶张起灵小哥
    这张脸一出现,我仿佛找到一个支撑,拽住了他的衣袖如果不是他还是生人勿近的恐怖脸色,我直接就想扑到他身上去了。我紧紧抓住他,像抓住救命稻草,我想叫他帮我。
    可是一张开口,我惊恐地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不光如此,其实我根本也控制不了身体我清醒的只有意识,躯体仍不受操控。
    刚才的动作也并非我做出来,而是这身体的主人也受到了惊吓,居然跟我想法同步地伸手抓住他。
    我来不及去思考这身体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只知道我被困在这里,不知道如何离开,也不能向别人求救,连控制躯体都做不到。
    令人绝望的境地,我心想。
    脑中一团乱麻,连“我”说了什么也没听清,隐约听到他说“冷静”
    冷静什么,这怎么冷静我都想跟他打起来了。
    而“我”似乎也有这种想法,猛地抬起手,月白衣袍上有什么一闪而过,游走在身周的力量集聚,隐隐发出咆哮之声。
    闷油瓶跟他长着一张脸的男人退了半步,但是很快,他又沉着脸上前,手腕一翻拈出一只小小的青黑色铃铛。
    我瞳孔骤缩,眼见他将那只铃铛抵到我耳边,轻轻扣响。
    “醒来”
    “艾忆。”吴邪手放在我背上,“醒醒,老痒有话对你说。”
    我艰难地睁开眼,头疼欲裂,被他摇得更晕。一时间脑中都是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最后看见的一幕。
    “还没清醒呐。”一声陌生的声音说,然后有个人影凑了过来,我抬眼,正对上他掩在发下的耳环。
    那是一只青中带黑的六角铃铛,与我渐渐消退的记忆中最后看见的铃铛一模一样
    我一跃而起,在吴邪的惊呼声中,一把揪住了老痒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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