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警方在当天晚上,默默发了一条通报警情的微博,说得很简单,宋某某,女,二十三岁,以硫酸蓄意伤人等等。

    没有指名道姓,按理说不足以引起关注,然而当时现场人多眼杂,不知是谁拍到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宋雪然疯癫被带走的凶相,一张是言卿坐在路灯下,围着毯子,长发凌乱,一张脸小巧苍白,碎雪落在她头上,满屏残忍又干净的美。

    这人还爆料“宋某某死活要害的就是她,突然有点理解了,这种竞争对手,谁看了不嫉妒,想毁掉也正常。”

    这条微博结合警方的通报,轻易引爆话题,各种争议声中,言卿这张无意被拍下的照片,成为作图大手们打了鸡血的素材,一夜过去,古风落魄公主,修仙战损小师妹,逃家的落难大小姐,只有她们想不到,没有她们做不到。

    言卿的资料被一扒再扒,也没扒出所以然,对美貌向来没有抵抗力的追星姐妹冲到巅峰少女官博底下敲碗等物料,官博还搞神秘“暂时保密,其实你们都认识她,但也都不认识她。”

    言卿赶时间准备淘汰赛,对这些一无所知。

    她本以为隔天的录制,霍云深绝不会再出现,他应该在家里好好休养,穿薄软的衣服避免伤害,但等她真正站在录制的现场,吃惊看到“高能评审团”的灯被点亮,后面隐约的身影,就是穿着西装的霍云深。

    他还是放心不下,怕她受欺负。

    言卿眼圈隐隐发热,无措地低下头,他那么疼,穿得一板一眼得多难受。

    那天不欢而散,明明应该还闹着脾气。

    言卿现场发挥稳定,没有给霍云深护短的机会,稳稳坐在高评分的前列,录制结束后,全体选手和导师一起聚餐,也作为素材要拍摄。

    下场前,言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评审团席位,已经空了,霍云深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对嘛,走才对。

    言卿心事重重跟欧阳她们一起去餐厅,坐在a组的人堆里,周围女孩子原本在小声闲聊,突然有人发出惊呼,连绵成热情的尖叫声。

    她转头,是以贺眀瑾为首的导师团到场了。

    吃饭之前,肯定要搞些助兴节目,贺眀瑾也是唱歌出身,随口哼了两段,惹得群情激动,言卿兴趣缺缺听着,猛地听见贺眀瑾点她名字“言卿,作为s位的选手,又是木棉本尊,是不是应该跟导师合唱一首”

    镜头拍过来,起哄声响起,言卿只好配合,挂上浅笑,离席往前面走。

    贺眀瑾的温柔恰到好处,扬手喊工作人员送饮料和话筒来。

    “是你喜欢的雪梨汁,先喝一点润润喉咙,我特意准备的。”他用录不进去的声音轻轻说,格外体贴。

    然而等送东西的工作人员进来后,餐厅里却引发了一波轰动。

    “哇这么帅吗以前怎么没注意”

    “身材比例是真的好,比贺眀瑾还高,可惜戴面具。”

    “没办法,入镜的工作人员都戴面具的,好想看真容”

    言卿僵在原地,心脏险些停跳。

    进来的人身穿工作人员制服,似乎专门选了不合身的大码,松松挂在身上,却更衬得肩宽腿长,脸上戴一张搞笑面具,递东西的左手上,有两处明显的焦色伤痕。

    言卿像沉在海水里,呼吸困难。

    众目睽睽之下,那双手把托盘放在她跟贺眀瑾中间,在贺眀瑾去端时,托盘很生硬的一歪,雪梨汁歪倒浸湿话筒,洒在贺眀瑾的衣袖上。

    见出了状况,摄像机马上移走,一群助理进来替贺眀瑾处理,言卿趁着混乱,拽住霍云深衣服跑出餐厅,没注意到贺眀瑾穿过纷乱的人影在看她,视线又回到泼洒的雪梨汁上,暗暗溢出焦躁。

    言卿带霍云深躲到黑乎乎的拐角处,踮起脚摘掉他的面具,生气又着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伤不疼吗被拍了怎么办,堂堂霍总,来扮工作人员”

    霍云深微垂着眼,总结“你关心我。”

    言卿语塞。

    “评审团能扮,工作人员当然也能扮,”他眸光幽深,沉甸甸压着她,细致描摹,“想见你,扮什么都行。”

    言卿心情复杂“不是说好一个星期吗我还没想好。”

    霍云深很低地“嗯”了声“一星期是你答复我,但不代表我要远离。”

    “以前追卿卿,等她答应我的那七天,我也是这么过的,”他恶劣地扯扯嘴角,“跟着,守着,她就算不答应,也不许她亲近别人。”

    言卿恍然,他是故意去针对贺眀瑾的。

    那晚说出的一句“追求者”,原来一直让他如鲠在喉。

    霍总在这样的晚上,哪怕不在家养伤,也该衣冠楚楚出现在她想象不出的上流社交场合里,可居然完全不在乎形象,做这么幼稚的事。

    但越幼稚,越在明确地提醒她。

    她躲不开他。

    霍云深轻掐着她下颚抬起,唇附过去,将吻未吻,并不违背承诺“言卿,我什么都能让步,唯独这个,不准。”

    雪梨汁到底没喝,歌也被言卿以嗓子疼为由推脱了,没过两天,言卿就听到女孩子间的小道消息,据说贺眀瑾连丢两个重要代言。

    言卿气得想找霍云深质问,行动之前冷静下来,以霍云深的性格,她越乖越安稳,越炸越偏激。

    三年里她喜欢谁,谁就要倒大霉。

    是让她做三十六个月的小尼姑吗心够黑的

    此后每一天,言卿总能在边边角角发现霍云深的影子,他经常在车里办公,开一点窗缝看她,有时候太忙,就晚上过来,也不强迫她亲近,就扮成各种各样的身份,静静守她。

    怕她丢了,怕她跑了,怕她哪一夜醒来,突然消失不见。

    他把自己编成一张无边的网,执着地束缚住她。

    直到期限的最后一夜,言卿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忍无可忍地爬下床去走廊透气,隔壁屋的小卷毛碰巧刚回来,轻声问她“言言,你是不是也担心明天节目首播,睡不着”

    言卿沉重点头。

    她怎么说得出口。

    她担心的不是什么首播,她是担心马上要变成已婚少妇了

    小卷毛又说“我刚才站窗户边吹风,看见楼下转角停了辆豪车,里面还亮着灯,这么晚不知道是谁哎。”

    言卿心一跳,假装淡定地跟小卷毛挥别,飞快跑到走廊尽头的窗口,趴过去一看,果然是霍云深的车停在那里。

    现在才晚上十一点

    他到通宵等到明早吗。

    言卿站了半个多小时,车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又慌又燥,干脆不管了,回宿舍扯被子蒙住头,把枕头底下的重要证件握在手里。

    霍云深坐在车的后排,身边几摞文件和资料,是他今晚的内容。

    霍氏原来是为卿卿报仇、寻找她的工具,如今,是护佑她、让她去娱乐圈随便撒野的底气。

    他需要它。

    凌晨五点,霍云深放下工作,仰靠在椅背上,被强压下的忐忑成倍地冲上心口。

    卿卿如果不来

    他合上眼,盖住血丝,忍耐着要涨破的不安,眼前乱晃的全是她的影子。

    卿卿上学的时候,长头发很乖地绑成马尾,总爱系一根奶黄色丝带,穿干净的白裙子,裙摆下小腿细弱,白得发光。

    不光学校里,那个所谓的上层社交圈,都知道云家的小女儿貌美,从小跟霍家定了娃娃亲,原是那个叫霍云深的,后来因为霍云深有疯病,被逐出家族,硬生生换到了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霍临川身上。

    他就是那个弃子,谁都要躲他,怕他,他也无恶不作,遂了他们的心意。

    上高中不要命地打群架时,他随手替个被误伤的小丫头挡了一拳,把她拎走,从此就被她缠上,娇娇地嚷着报答,他恨得牙痒,尤其在知道她是云家的女儿后,笃定了她是跟别人一样的鬼怪。

    他凶她,躲她,冷落她,浑身上下没一处讨喜,她不生气也不埋怨,温温润润给他关心。

    关心是什么东西。

    他从来不懂,也没体会过,他才看不上,也不要。

    更不敢要。

    怕要了,就再也回不去自己冰冷坚硬的巢穴里。

    可温暖实在太诱人,他在想不到的速度里沦陷,变得更疯,舍不下,丢不掉,不光想得到她,还忍受不了她丝毫热度被分走,日思夜想渴求着全部属于他。

    卿卿却终于对他失望了。

    他害怕,发疯地追着她跑,血红着眼睛跟随她的身影,求她别放弃,他会改,会变好,他什么都能做,只要别丢下他。

    但少年总是要撑着面子,心里溶成海,脸上还像石头,对她表白完,生怕她张口就拒绝,手指在颤抖,凶巴巴地抢着说“我给你一个星期考虑”

    说完掉头就走,眼眶热得想哭,悄悄回头看她,忍不住渴望,又悄悄地追上去,跟在她身后。

    他一整个星期跟着她,怕她被人抢走。

    到最后一天的晚上,他又怕又慌,表情硬邦邦的陪她放学,怕被讨厌,就隔着马路走,走一步,看她好几眼,手心里攥着想送她的礼物,被汗水浸得皱巴巴。

    走一半,经过小公园,班长在门口等她,笑着挥手。

    他站住不动了,死死盯着她看。

    她跑着迎过去,接过班长递的东西,眼睛弯成月牙儿,从没笑得那么甜过。

    他五脏都要被捏碎,想冲上去把那人挫骨扬灰。

    可更多的是恐惧,坠入深渊,再也看不见光的绝望。

    他双手的骨头要挣断时,她忽然回过头,在月色下静静看他。

    他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眼里只有她一个,不想杀人了,只想求她,用任何方法都好,跪下也好,什么都好,求她要他。

    卿卿迎着光,朝他走过来。

    他呼吸疼痛。

    她到了面前,很轻地碰了碰他要攥破的手,踮起脚,拽着领口把他拉低,把柔软的唇绵绵贴在他的嘴角,细声问“霍云深,你知道我的回答了吗”

    霍云深头抵在车窗上,眼角有水迹沁出。

    车外,天光已经隐隐亮起。

    宣判的日子到了。

    他木然坐在车里等,手脚在一分一秒中变凉,无数极端的念头折磨着神经。

    突然。

    车窗玻璃被敲响。

    霍云深僵了一瞬,猛地扭头,看到外面白皙娇俏的脸。

    时光交错堆叠,十六岁的她重回到这一刻。

    他连忙推开车门,要下去接她。

    言卿一根手指把他顶回车里,气鼓鼓“别露脸别乱出现注意影响。”

    霍云深嗓子里干涸发烫,眸中的血色还未隐去,张着口无法出声。

    言卿别扭地抱了抱装着证件的小包,见他不说话,紧张地怒目看他“霍先生,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领证,走不走”

    司机一脚油门出去,飞出节目组。

    到达目的地停下时,霍云深握住言卿的手,微微汗湿着用力扣住。

    他凝目看她,缓缓弯起唇,眉眼舒展,对她笑了出来。

    言卿看呆。

    她第一次看他笑。

    霍云深嗓子里还混着砂砾,低低柔柔说“该改口了,把霍去掉,从今天起,我是你一个人的先生。”

章节目录

卿卿我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川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川澜并收藏卿卿我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