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可都不是虞年年。
    尸臭萦绕在呼吸间,喉鼻唇舌都跟着发苦,胃间翻涌。
    “年年,我真的错了,你看看我好不好不要在这里待着了,我带你去漂亮的地方,谁都不敢骂你,谁都不敢欺负你。”慕容澹用湿漉漉的袖子,抹了湿漉漉的脸。
    那块玉也凉了,贴在胸膛处,再也升不起一点儿温度。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天才稍稍放晴。
    后阳坡早被凉州王府的亲卫包住了,一圈都系上了铁丝,一个苍蝇也放不进去。
    老伯老眼昏花,推着一车尸体靠近了才发现围了一群人,他打着商量,“小哥儿,您这不让送人进去了,那尸体往哪儿放”
    “晋阳这么大,总有个埋尸的地方,您老请别处去吧。”侍卫抬手让他离开,算是极为客气的了。
    老伯讷讷不敢言语,夹着尾巴推着车又走了,怕再纠缠几句惹了厌烦。王权至上,这些人杀人都不眨眼的,他个推尸体的老头子算什么
    死了都没人在意。
    狩阳帝自慕容澹回来后便日日惶惶不安,生怕哪天睡着睡着,刀就架在脖子上了,他这个侄子比他皇兄身体健朗,精力与狠心也都更胜一筹。
    “今日慕容澹去哪儿了”他在凉州王府外安插了探子,时时监控。
    “听闻昨日半夜去了后阳坡乱葬岗,将哪儿都围起来了,也不知有什么好东西,让他这样着急。”
    太子趁着慕容澹不在眼前,嘴上抖起来威风。
    狩阳帝眉一跳,看向太子,透出几分不满意,“你如何知道的”
    他还没有得到最快的消息,怎么太子能知道呢
    太子冷汗一冒,深知不小心犯了自己父亲的忌讳,怎敢比他先得知外面的一举一动忙低头恭谨,“儿臣在外殿遇见了探子,随口问了两句,见父皇日夜忧心,有意为父皇分忧。”
    狩阳帝冷哼一声,教人去将探子处理掉,换新的监视凉州王府,“都该知道,这大梁,谁才是君主朕还在,用不着你这个太子代为分忧,你老老实实准备婚事。”
    他思维不断发散,心想太子才得到一个岳丈,就敢越俎代庖,操心起国事,明日不该反了天,看上他的龙椅又思虑起,是不是该给虞太尉些警告。
    殿外有人大臣求见,太子赶忙告退,政务上的事儿,狩阳帝不肯让他插手接触分毫,他已经惹得父皇不高兴,再不识趣,明日被幽禁都说不定。
    走前只隐隐听见狩阳帝摔了杯盏,暴怒大吼,“沈之昂呢他怎么还没带着人回来”
    想必是去终南山接高人回来并不顺利。
    高人都是有脾气的,哪能轻易出山以往狩阳帝有的是时间跟他耗着,如今慕容澹回来了,他急需一位通神之人。
    萱女住在宫里,她虽然有钱,但想要探听太尉府里的消息还是过于困难,近日夜里总是梦到虞年年,要么是在井边提水,要么是在廊下洗衣裳煮粥。
    一醒来心突突地跳。
    宫里旁的没有,但因为当今陛下外迷信怪力乱神只说,所以养了不少巫师术士,她不信这玩意,却架不住心慌,想求个安稳。
    巫师带着异兽面具,身披黑袍手里握着龟甲进来了,神神叨叨开口问,“夫人要求什么”
    萱女捏捏眉心,因睡不好,外疲惫,脸色也苍白,“求个人,求她安稳。”
    “生辰八字可知”
    “辛卯年腊月三十日子时。”她想了想,开口。
    巫师将龟壳放入火中炙烤,口中念念有词,带着几个侍人围着鼎绕圈乱舞,从袖口洒出一把不明颗粒。
    萱女皱眉撇嘴,她就知道这些玩意神神叨叨不能信。
    巫师忽然惊呼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小心翼翼将带有纹路的龟壳捧起,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才含着泪摇头叹息,“难难难,命途多舛,玉殒香消”
    萱女一听,陡然从座位上弹起,眼眶泛红,“你说什么”
    “夫人,您要算的人,红颜薄命,已经没了,早就没了”巫师垂着头道。
    “放肆你胡说”萱女满目不敢置信,“拉下去,给我砍了他庸人她怎么会死你瞎说”
    几个侍卫涌上来,将他拖下来。
    “再去叫一个来”萱女目眦欲裂,怒道。
    所有人都知道她得宠,脾气又不好,不敢怠慢,忙又带了个巫师来,所卜卦象,依旧同上一个如出一辙。
    “拉出去,砍了本宫就不信这偌大的皇宫里,没有一个能算准的”
    萱女慌张在宫殿里踱步,“去将皇宫里所有的巫师都带来快去”
    为了确保他们不是为了保命,阳奉阴违,便又将他们单独隔开了,互相不知道彼此的消息,也不清楚外面的消息。
    一连十个巫师,所卜结果如出一辙。
    萱女便一连砍了十个人,殿外血流成河,就连侍奉的宫娥宦官都于心不忍,她却丝毫没有触动,抬手,“叫下一个上来”
    跌坐在席上,她不自觉落下眼泪,怎么可能就死了呢虞年年命硬,又活得乐观,怎么可能会死呢
    一定是这些坏人在欺骗她都当她好欺负呢
    “爱妃,你这是怎么了”她一哭,狩阳帝心都跟着碎了,忙安慰,“爱妃是天上仙子下凡,怎么能哭呢快擦擦眼泪,朕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萱女如今没心思跟他调笑,便将人推开,“陛下自己玩罢,臣妾不送了。”
    “这”狩阳帝为难,又想哄她,却见她是真的伤心生气了,便也不敢纠缠,只好离开,临走时还道,“爱妃若是生气,便将这些庸碌巫师都杀了给爱妃出气”
    狩阳帝上次来李夫人这儿还是三个月前,深宫寂寞,旁的御嫔都不愿意同她来往,她便更寂寞了,只能关起门来自己寻点儿乐子。
    “娘娘,臣伺候的可还舒服”精壮的男子,一身侍卫打扮,手在她脊背上按捏,不过片刻便转移到了腰间、臀部、胸前,这三处不断流连。
    “嗯不错,啊你手艺越发精进了。”李夫人伏在床上,不断娇吟着,脸泛潮红,识趣的宫人们都退下了,将空间留给两个人。
    “都说年少夫妻感情深,半路夫妻靠不住。陛下哪有我贴心懂娘娘”男子口中调笑,他便是李夫人的前夫,市井里的杀猪匠。李夫人一朝得宠,他也跟着鸡犬升天,进了宫做侍卫。
    以往李夫人尚且得宠,他不敢放肆,如今李夫人失宠,两人便干柴烈火勾搭到一起去了。
    “的确,陛下哪有你贴心懂我。”两个人按着按着,衣衫便褪尽了,白盈盈的身体交织在一起。
    正至情浓时,大门忽然被破开,但见狩阳帝大步的跨进来。
    两个人急急忙忙的分开,用衣服被子掩盖住身体,李夫人不住的颤抖,一边在榻上磕头,一边口中喊着,“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爱妃真是好情趣,这种事情怎么不叫上朕”狩阳帝不怒反笑,目中闪动着疯狂的光,看着自己爱妃与别的男人苟且,一点儿恼意都没有,倒是十分有兴趣。
    他抬手叫人,兴奋拊掌大呼,“带个画师来,这等场面,记录下来必定香艳”
    说着便宽衣解带,抬手招呼,“朕与你们同乐同乐”
    李夫人吓得够呛,哆哆嗦嗦的,她前夫却壮着胆子,将人又摁倒了。
    画师提着东西进来,一眼便瞧见这的场景,他习以为常地展开画布,往常只给陛下画过两个人的,今日如此刺激,大白天的就三个人。
    不多时候,他便将轮廓画好,只需后来润色便好。
    半晌后,狩阳帝餍足地提了衣裳,过去看画师手中的画,满意点头,“不错,不错”便言笑晏晏招人来,“来人,将这两个奸夫拖出去,施以鼠刑”
    原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的李夫人和前夫,脸色冷不丁白了,床上淌出焦黄的液体,不知两个人里哪个被吓尿了。
    李夫人也顾不得用衣裳被褥蔽体,跪着下床挪到狩阳帝身前,涕泪横流,揪着他的衣摆,“陛下,陛下,臣妾知道错了,陛下”
    “朕同你们一起不代表朕会容忍一顶绿帽子挂在头上。拉下去”狩阳帝将她脸上的泪水温柔抹尽了,笑着与她道,“去吧,爱妃。”
    “陛下陛下”两个人叫嚷着,祈求获得一线生机。
    鼠刑听起来轻描淡写,但受刑者痛不欲生,堪比千刀万剐。要先将人安置在铁床上,四肢绑起,腹上扣着一个铁桶,里面装上几只牙不尖爪不利的老鼠,在桶外用火不断加热,逼迫老鼠撕开人的腹部取凉。
    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却要遭受钝刀剖腹的痛苦,任由那老鼠活生生啃噬血肉。受刑之人凄厉惨叫,能感受到内脏撕扯,还能听见老鼠在自己肚子里吱吱乱叫,毛茸茸的的身体和粗长的尾巴蹭在五脏六腑,心理身体上双重折磨。
    历经几日几夜,才能解脱。
    李夫人慌乱之中,大声叫道,“陛下,陛下臣妾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您不能不要您的皇子,陛下。”
    她抚上自己的小腹,这是最后一丝生机。陛下子嗣不丰,只有太子一个孩子。
    狩阳帝一怔,转身回头,微微敛低了头,上下打量她,露出几分惊喜之色,“是吗爱妃朕又有孩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是,是是”李夫人嘴角扯出僵硬的笑,比哭还难看,“臣妾真的有身孕了。”
    “朕老来得子,必定要给这个孩子最好的爱妃你看冀州如何朕将冀州作为孩子的封地”狩阳帝将人扶起,脸上挂着欣喜。
    李夫人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这一胎,命和荣华富贵都保住了。
    不料狩阳帝眉头一皱,像是为难,“只是这孩子,朕还不知是男孩女孩,该封公主还是王子着实令朕为难。”
    “陛下,等孩子生下来就知道了。”李夫人身体虚软,笑道。
    皇帝皱眉摇头,“不行朕马上就得知道”他招手,“将她肚子刨开,朕要瞧瞧,里面到底是朕的小公主还是小皇子。”
    他像拍瓜一样拍了拍李夫人雪白的小腹,眼睛里闪动着慈父一样的光。
    李夫人害怕极了,要挣开他的手,“陛下,陛下,若是刨开,孩子就死了陛下”
    “朕会给这个孩子最好的,但是你必须死,朕不能容忍有个的女人生下朕的孩子。”
    太医举着手里血淋淋,一团像小耗子一样的红肉,“陛下,不够月份,根本瞧不出男女。”
    地上李夫人躺着哀嚎,肚子里的肠子流了一地。
    狩阳帝看了眼那小红耗子,“朕既然缺个女儿,这便封为和顺公主,风光葬了吧,听说陈侍郎家才生了个儿子,与公主相配,便结为冥婚,地下省的没个人相伴。”
    一句话,便断了个刚出生婴孩的生死。
    李夫人肚子已经破了,鼠刑对她不适用,便换作车裂,依旧死的凄凄惨惨,没有全尸。
    是在宫中人流动最多的广场上施行的,惨叫凄厉,不少人都眼睁睁看着李夫人被分尸成了六块,人都死了,四肢还在蠕动。
    狩阳帝这一次杀鸡儆猴,震慑住了不少人。
    不管是芳心欲动的妃子,还是小宫娥,都战战兢兢,离宫里侍卫太监都一丈远,生怕被瞧见了,落到李夫人这样的下场。
    宫里侍卫也不敢跟女子说话了,怕再落个鼠刑惨死的下场。
    一时间宫内人人自危。
    狩阳帝要立一个未出生,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婴儿做公主,还要赐给她封号封地,风风光光办葬礼,不仅如此,更是闷死了陈侍郎的小儿子做陪葬,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唐极了
    御史大夫劝谏,被狩阳帝一剑刺穿胸膛,侍卫见怪不怪抬出去。
    所有人对视一眼,将袖子端起,高呼,“吾皇万岁”
    这事儿便这样过去了,狩阳帝愉悦地扔了剑,“众爱卿平身。”
    慕容家祖训,没有什么是杀个人不能解决的,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再不行就全杀光。
    等到没人发出反对的声音,那便是所有人都赞同了。
    大梁历代皇室子孙都将这条家训贯彻的彻彻底底,从无一人违逆。
    虞敏敏自宫中元日宴回来后,郁郁寡欢,去同虞太尉理论,却被呼了一巴掌,警告,“你上次鞭打虞年年的事,我还没罚你滚回去紧闭”
    府里上下都知道要有新夫人了,姬妾仆从之流对姜夫人和虞敏敏也变得不大恭敬,怒火攻心之下,虞敏敏缠绵病了半个多月,病才刚好,就听说从老家接回来个妹妹。
    是先夫人生的女儿,因早产,八字轻,体弱,便送去老家养着,十五岁才接回来。
    一个虞令月就让她更堵得慌,父亲还要娶继室,现在又多出来一个先夫人嫡女一个个都要往她头上压,病才刚好,又在床榻上躺了半个月。
    “先夫人统共就两个孩子一个是虞令月,另一个憋死在腹中了这又哪儿冒出来个山猫野兽的下作东西”虞敏敏愤恨捶着床。
    姜夫人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这张嘴,我恨不得剜了去你父亲说是就是”
    虞敏敏抱着被子泪水涟涟,看着自己母亲离去的背影心有不甘,她娘怎么就这么无用先夫人都死了多少年了,她母亲至今都没当上续弦,如今父亲要娶继室,她竟然一点儿嫉恨都没有,也不想着争一争
    新接回来的小女儿,住在虞令月隔壁。
    虞令月在准备半年后出嫁的嫁妆嫁衣,日日都能听见一墙之隔的琵琶声,断断续续,清清冷冷,像是有什么伤心事儿。有时候半夜还会弹,跟鬼一样。
    隔壁院子是锁着的,除非送饭,谁也不让进,也不让里头的人出来。
    里头住着的主子身子也不大好的样子,日日都有医者进出,还有汤药苦香飘荡。
    虞令月院子里的人委实受不了这药味儿,便在墙边起了一堵蔷薇架。
    婢子举起伞给虞令月遮阳,听见隔壁的琵琶又响起来了,忍不住抱怨,“家主这哪是养女儿分明是囚禁犯人,小女君回来这么多天了,谁都没见过面儿,您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姊,竟也不给见。”
    虞令月将伞自己接过来,弹弹袖子,淡淡道,“你再多嘴便打死扔出去。至于隔壁的妹妹,都是命,她选不了也没处选,跟我一样”
    她抬眼看了阴沉的天,“我住在大笼子里,她住在小笼子里,非要说得话,我比她稍好些。”
    身材纤弱的少女散着发,坐在廊下,手里拨弄着琵琶,指甲嶙峋,像是受过伤还没好全,“有荠菜吗”她问,忽然咳了几声。
    赶紧涌上来几个人,披风纸伞纷纷搭挂上,“有的有的,您身子弱,不要坐在廊下吹风了,回去歇着吧。”
    “我想吃腌荠菜,春天的荠菜最鲜嫩。”她点头,又笑了笑,唇角挤出一对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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