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白云山,远远望去,操场上的绿草与如黛远山连成一片,秋风吹动,草叶连绵起伏,如同碧色的麦浪。
    学生们三三两两,或站或坐,体育队的教练吹着哨子,天上的白云静静漂浮。
    肖辞扒着栏杆,捧着一本单词书背着单词,不时抬起头来,瞄一眼站在体育队里的成欢。
    成欢刚巧也在看他,冲着他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肖辞“”
    教练讲解完之后,体育生们便绕着操场跑步热身,老实说,成欢这人中等身高,平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放到那群人高马大的体育生之中,就显得矮了那么一截儿。
    跑步的时候,迈的步子看起来都要夸张一些。
    三圈热身跑完,成欢脱下披在身上的校服外套,只剩一件红色的运动背心,手臂线条露在外面,白皙而流畅,带着一点儿恰到好处的肌肉痕迹,满满的阳光少年气。
    肖辞走过去,问他,“接下来训练什么”
    成欢喘着气,一指旁边的栏杆,“跳高。”
    肖辞转身,那玩意真的挺高的,比一个人高,目测得有一米八。
    而成欢的个头也只是一米七多。
    肖辞帮成欢拿着校服外套“能行”
    “瞧不起我”成欢笑了,压了压腿,然后就一颠一颠儿地跳到体育生的队伍中,排队准备试跳。
    成欢前面的那几个男生都是瘦竹竿型的身材,身高个个一米八打头,有的甚至超过了一米九。如果把他们的人头画成一条线,那成欢恐怕就是那个突然凹下去的盆地。
    机会一共三次,前面的几个男生基本都是一次过,到了成欢就差了点儿,非常不幸,他前两次都是擦着杆过的,人掉到垫子上,结果杆也被衣服带了下来。
    “”肖辞不知道说什么,就觉得有点儿心酸。
    接连失败两次,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体育队的人都看向成欢。成欢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鞋尖轻轻磕了下地,转动脚踝、手腕,然后退回,盯着横杆,神情专注。
    微微俯身,起跑,加速,到得横杆底下,纵身一跃
    如同一条跃出水面的银鱼,在夕阳的余晖下划出一条优美而柔韧的抛物线,背跃过杆,摔在垫上,身子轻弹一下。
    众人屏息,横杆在一米八零的高度停得稳稳当当。
    “好”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操场上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不少边走边聊的女生闻声看了过来。
    成欢小脸微红,连忙一个骨碌从垫子上爬了起来,跑到肖辞这边,一屁股坐下,双手撑着草地向后仰,薄薄的胸膛起起伏伏。
    “不开心。”成欢说。
    肖辞盯着那轮擦山落日“跳过去了还不开心”
    “不开心,”成欢摇了摇头,“挫。”
    想到了什么,成欢猛地翻身,一脸严肃地看着肖辞,“你说”
    “什么”
    “你说我高三能长到一米八五吗”
    肖辞“”
    伸手在少年后脑勺呼了一巴掌,递给他一盒牛奶,“真想长高,那就把它喝了。”
    成欢也没多想,插上吸管就喝了起来,“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你排队等跳高的时候。”
    “”成欢的身子僵了一下,他突然想起韩霁月跟他说,肖辞在学校吃饭连菜都舍不得打,想到这儿,手上的牛奶怎么都喝不下去了。
    心里莫名地发堵,成欢犹豫半天,手肘撞了撞他,“磁儿,还是你喝吧。”
    肖辞看着那根插在奶盒上,用过了的吸管,沉默数息,淡淡吐出四个字
    “皮又痒了”
    成欢“”
    “哎,你说我到底能不能长到一米八五啊”同桌还在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求知欲,哪怕用上十分之一在学习上也好呀。
    肖辞眯眼看他,“你真想知道”
    “当然。”
    “等你个子超过我再说吧。”
    “你说什么”成欢一听急了,牛奶也不喝了,“我没你高你在逗我吧”
    肖辞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比比”
    “比就比”
    说着,一个鲤鱼打挺,拍拍屁股就跳了起来,肖辞也站了起来,跟他站到一处。
    他们身高相似,因生长自川渝皆是白皙肤色,娃娃脸,幼齿挂的长相。唯一不同大概是因从小营养较好,成欢的身子骨比肖辞更结实一点儿。
    两人的眼睛几乎平齐在一条水平线上,比来比去,还真分不出个谁高谁低。
    “等会儿啊,”成欢说,“你站着不要动,我去找根棍儿,或者看看能不能找人来帮忙看看”
    “”肖辞反应过来都傻了。
    自己在干什么跟人比个,好傻逼啊
    “喂,”他对着少年低头在草地间寻寻觅觅的背影道,“你高,行了吧”
    “你什么态度啊”成欢喊,“比不过我就认输,不带玩这一套的。”
    肖辞“”
    3岁吧,不能再多了。
    转眼间天阴了下来,乌云迫近地面,风吹草动,寒意蔓延。
    “回来”肖辞喊,“要下雨了,赶紧回家吧。”
    肖辞觉得自己要不喊,他能找棍子一直找到白云山上去。
    雨势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往下砸,操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人影,肖辞跑过去,拽住成欢胳膊“还找呢你傻逼不傻逼。”
    成欢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大高兴的样子,“算了算了,今天先饶你一次,明天来了学校再找你比。”
    “”
    肖辞好像突然有点儿明白了,大概对成欢来说,身高是他的一处心病,就不能提,要不怎么眼看就要翻脸了呢。
    “好好好,明天比明天比,先穿上衣服回去吧。”肖辞低头,看到自己左手右手两件一模一样的校服外套。
    哪件是成欢的,哪件是自己的
    成欢倒没关注这些,肖辞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披上一件跑走了。
    这个时候雨已经很大了,成欢奔跑的身影远远地站定,扭头,朝肖辞喊,“还站着干什么走啊”
    肖辞点点头,心想明天再分校服是谁的也不迟,点了点头,跟成欢一道冒雨跑出了校园。
    花中出校门往南走500米就有红底黄羊角的广州地铁指示牌,肖辞和成欢一前一后地刷羊城通进闸。正值下班高峰期,地铁一停,他们就被前仆后继的人潮挤了进去,脚都不用迈的,跟上了传送带一样。
    销魂。
    肖辞扶着扶手艰难站定,被人挤得前胸贴后背,地铁车厢里很是闷热,汗味弥漫,再加上他刚刚淋了雨,浑身湿乎乎的,更加难受了。
    不过,一扭头,他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
    成欢被人挤在地铁车玻璃上,整张脸都挤扁了,特别是挤他那人还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黑人,屁股对着他的背,大象坐小松鼠一样把他压了个结结实实。
    肖辞拼命忍着才没笑出来。
    成欢拼劲力气才从缝隙中伸出一只手来,声音在喧嚣的车厢显得格外渺小,“消磁,救我”
    肖辞低头,假装用手机背单词,“abandon,抛弃,放弃,abandon,抛弃,放弃。”
    成欢都要哭了,手在空中无助地甩着,眼巴巴地看着他,“消磁,磁儿,辞哥东特鹅般den蜜行不行啊”
    肖辞逗够了他,才不紧不慢地伸出手去,拉住成欢的手掌,用力一拽,拔萝卜一样把成欢拔了出来。
    “磁儿,你救了我,”成欢拽着肖辞的手感激涕零,“要不,我带你去我家吃晚饭吧,你给你家长打个电话,跟他们说一声。”
    “”肖辞眸中的笑意淡了下去,“手。”
    “哦、哦。”成欢这才松开肖辞的手,“去吗消磁,我早就跟我爸妈提过你了,他们听说我同桌是四川娃娃,长得还特别帅,都说有机会想见见你。你放心啊,我爸妈人很好的,你不用不好意思。”
    “不了,”肖辞微敛着眉,睫毛轻颤,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我家人做好了晚饭,都在等我回家。”
    “好吧,那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地铁报站声响起,大门一开,人群哗啦啦地往外涌,成欢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人裹挟着下了车,他的一只手臂伸出人群头顶,还在踮脚努力探头往肖辞的方向看,“我先下车了,到家之后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报声平安”
    肖辞没有说话,隔着这套全中国最繁忙的地铁体系,成千上万人的潮海,被挤上电梯的成欢只来得及听见地铁门关上的一声闷响,就再也看不到少年孤单矗立的身影。
    地铁驶去,隧道又恢复了短暂的宁静,黑黝黝的隧洞如长龙般延伸至远处,没有光明,没有尽头。
    只剩风声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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