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余掌柜是真急了,不然不会在菜市场就跟他吵起来。
    五水楼的东家姓“伍”,手艺向来只传给伍家人,余掌柜一个外姓人能得到东家的青睐,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手艺,如今被司南当街挑衅,怎么可能忍得住
    “别说一个条件,就算是一百个,我余五碗都不带眨眨眼的”
    “行,那我提两个好了。”司南竖起两根手指。
    余掌柜
    “第一,如果我赢了,你必须当众澄清火锅店的传闻;第二,如果我赢了,你给我一百贯钱,算是弥补这些天我店里的损失。”
    余掌柜咬咬牙“如果我赢了,你就关门滚蛋”
    司南啧了一声“你当我跟你一样傻吗你输了不过是输钱丢面子,凭什么我输了就得关店我要让你关店,你关得起吗”
    不等余掌柜说话,便有人应和起来
    “对啊,这不公平。”
    “要么都赔钱,要么都关店”
    “司小哥是做火锅的,比试五水席本就势弱,怎的还能定下这等赌约”
    余掌柜怒了,“你们到底站哪头还想不想给五水楼供肉了”
    众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大声吵吵。
    只会小声逼逼。
    余掌柜险些吐血,一气之下答应了司南的条件,如果他输了,司南同样赔钱。
    司南骑着小三轮,载着新买的肉,美滋滋地回了店。
    唐玄还没走,正坐在柜台边教小崽背诗经。
    大厅中人来人往,一大一小两个人仿佛与周围的嘈杂割裂开来,安安静静,认真专注。
    厅中之人经过柜台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放轻脚步,生怕打扰到他们。
    司南进门的时候,唐玄刚好抬起头,仿佛预感到他的出现。
    “有喜事”他看着司南上扬的嘴角,不由笑起来。
    “吊了个大傻帽。”司南脱口而出。
    唐玄笑容一僵。
    司南连忙解释“不是你,是另一个。不,那货不能跟你比,是个真傻子。”
    唐玄
    并没有被安慰到。
    司南自知理亏,毛手毛脚地给他倒了杯茶,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
    其实,就算今天没在西市碰到余掌柜,司南也会寻个由头去找他。这场比试他早在数日前就开始策划了,所以这段时间才会没日没夜地试菜。
    本来还能用私盐的事威胁他,然而对方处理得太干净,皇城司的人过去搜查的时候一无所获。
    五水楼到底是百年老店,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就算唐玄亲自出马,在没有绝对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把余掌柜怎么样。
    司南想来想去,只能从他最在意的东西入手厨艺。
    余掌柜贪财好利、阴险狡诈、嫉贤妒能,就司南打听到的消息,已经不止一个五水楼的大厨被他恶意辞退了,真实原因就是嫉妒人家手艺好。
    偏偏这一代伍氏族人没一个做“五水席”胜过他,东家都得仰仗他,不然也不会把他捧得这么肆无忌惮。
    余掌柜的手艺司南特意尝过,别说,比凤仪楼半点不差,在汴京城算是顶尖的了。
    这样一个烂人,居然练就了这样的好手艺,又转过来用他获得的权力和名气排挤他人。看来,无论哪个时代都有德不配位的人。
    至于比试的内容,司南把五水楼的菜色试了一遍,最后决定冒个险,就定“五水席”。
    用对手最拿手的东西打败他,这才是真本事。
    要是赢了,不仅能逼余掌柜澄清谣言,还能彻底打响火锅店的名气,可谓是一石二鸟。
    在余掌柜的大力宣传下,全东京都知道了俩人要比试。
    所有人都觉得司南疯了,和五水楼的掌柜比五水席,怎么可能赢
    就连店里的员工们都在担心。
    这个说“东家,您就换一样呗,就算不是火锅,狮子头也行啊”
    那个道“对对,狮子头可以,师父哥炸过狮子头,可香了”
    钟疆相对理智,“需要我夜黑风高套他麻袋吗比如敲断他颠勺的手”
    司南懒得搭理他们。
    既然这么不信他,那就等着张大嘴吃鲸吧
    唐玄没有劝,只是一口气买来十桌五水席,堆到司南前面。
    司南
    干嘛给敌方送钱
    唐玄淡定道“知己知彼。”
    司南还是心疼,五水席可不便宜,“一份就够了,干嘛买这么多”
    唐玄道“知道得越清楚,赢面越大。”
    司南问“你信我吗”
    “信。”唐玄毫不犹豫。
    “是男朋友的信,还是信任的信。”
    “是男朋友,才会信任。”唐玄顿了顿,补充道,“你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司南顿时笑了,“还是小玄玄了解我啊。”
    唐玄无奈,“换个称呼。”
    司南歪歪头,“唐球球”
    然后,脑门就被弹了一下。
    不是“撒娇”的那种,是警告。
    看来,唐玄真的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司南很懂得分寸,再不提球球扁扁的,只说正事。
    “其实我做过五水席,做得还不错。”
    这套菜在民间还有个俗名,叫“扣碗”。多在流水席上做,一次蒸一锅,一出就是一整套。
    从前司南的爷爷就是乡间的厨子,哪家有红白喜事,都请他去做扣碗。爷爷会做八样,“五水席”不过才五样。
    后来爷爷病了,临走前的那些日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再吃一回“八大样”。
    可是,除了爷爷,家里没人会做。司南的父亲没有学,因为不想像爷爷一样一辈子窝在乡间。
    那些日子,司南白天在医院陪床,晚上翻着爷爷珍藏的食谱和笔记学着做。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下过厨房,因为他爸爸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他当个“没出息的”厨子。
    司南从剁肉开始学,一碗碗做,一次次试,整个人瘦得脱了相,终于做出爷爷记忆中的味道。
    最后,爷爷是笑着离开的。
    很多关系好的朋友都知道,司南就是从那时起喜欢上了厨房。只是,和爷爷有关的扣碗,他从未跟别人说起过,也不会再说起。
    只有唐玄。
    唐玄没有安慰,只轻声道“就做吧。”
    司南点点头,就做吧
    他并没有必赢的把握,只是不怕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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