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兴冲冲的整理了所有的陪葬品总共也没什么, 金银器皿总共也没几件, 都带走, 陶罐子和罐子里的酱菜蜜饯坚果分赠给其他人, 自己酿的酒送给别人,粮仓里还有二百斤米,留下一百斤米扛走, 剩下的也送人了。

    就连锄头都没轻易放过,锄头是铁做的呢,陪葬品的这个锄头当年是全新的, 背起大米,拎着两大包衣服, 还顺手勾起了锄头。别的农具可以送人, 但他对锄头的感情较深, 当年在宫殿里还专门建造了房屋, 展示自己过去的农具, 只有锄头放在殿后,提醒自己过去的苦难岁月。

    小帝镇中的皇帝有三种,一种是知道自己按照地府这蛮不讲理的破法律一定会下地狱, 但自己绝不承认, 就是不想离开。

    第二种是自己也说不准,但听说了镇外混居, 还得自食其力,唉,让皇帝自食其力, 还讲不讲理了不想和死老百姓混居在一起,讨厌居住在小帝镇中,更不想沦为平民百姓任人鱼肉。

    第三种则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耐心的等着冥君派车驾来迎自己成为神鬼。

    刘裕万分俭朴,如果不是铁锅太沉,而藏爱亲不缺锅,他是真想把灶台上的铁锅和砂锅也顺手带走。带不动了。

    刘曜看着形如骆驼的本家“没必要,真没必要。要不然你再回来一趟”

    刘裕摆了摆锄头“谁还想回这破地方。当了六十多年老光棍,我可够了。”

    旁边的鬼差实在看不下去了,分别抱起锅,还接过他的锄头“我们帮你那点吧我的天,自从死后就没见有人这么能干过。”一百斤还没去壳的米装了四个布袋,看着可比他大

    走到边缘处,他实在很想炫耀我要和我老婆睡觉去了你们这群蠢货就继续当光棍吧,哈哈哈哈,就算你们能出去,老婆也跑了。

    萧道成也得到了一罐酒,他感慨颇多,送刘裕到壁垒边缘,凝望许久。创立宋国的先帝陛下是他儿时、青年时最崇拜的人,就连俭朴的行为也受其影响,谁能想到自己这漫长的一生,从强盛廉明的宋朝开始,到亲手结束宋朝。崇拜刘裕和杀他子孙并不矛盾。只是在此之后,整个帝镇中再也没有和自己一样俭朴的人了。

    “你小心吧,这酒里说不定下了毒。”

    萧道成舔了舔刚长出来的牙,心说不会的,我们常常趁夜色悄悄摸在一起,狠狠的打一架。

    拓跋濬和冯有手挽手目送他远去,也颇为感慨“虽是国破家亡,他们却能在死后团圆。”“是啊,我来的时候好,祖先们打下了半座江山,我留在这里也不会被欺负。”

    拓跋氏的祖先们表示非常高兴。

    其他等着皇后来看望自己的皇帝也在回忆自己的前半生,如果没有足够的记忆让他们确定自己接近于圣人,还真不敢轻易申请受审出去。皇帝们的骄傲在互相的攻击蔑视中磨砺掉很多,他们像滚筒中数十颗尖锐锋利的宝石一样,互相撞击,终于撞到了圆润光滑。

    他们不知道,即便穷兵黩武如某某人,名声不好如刘骜、刘欣,现在的状态也很好。

    刘义符和刘义隆、刘骏在暗暗的庆幸祖宗走了之后自己终于不用挨打了

    刘义符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我高兴什么我就是被他们杀的我怎么能高兴呢

    围观群众很有耐心,等到刘义隆刘骏父子把刘义符殴打了一顿刘义隆早就想揍他大哥了,以前父亲不让,只能忍着,现在嘿嘿。

    出了小帝镇走不多远,就到了河边。

    “上船,我们送你过去。”

    刘裕以人间的经验说“这样的小船难以承载五个人的分量。”人掉河里不要紧,粮食不能落水。

    “鬼没有分量啊,只有你带的东西有重量。这船虽不大,承载一百多斤的东西还行。”

    刘裕坐在自己的粮食袋上,两个锅搁在旁边,鬼卒抓着长长的竹篙轻轻一点,船向前行“这船平时走着和空船差不多,可快了。你看吃水线,过去都很浅的。”

    木船边缘常年被水浸泡的地方与木质的颜色不同,稍微有点脏,是天然的吃水线。刘裕探头往下看了看“鬼魂都很轻吗”

    “是啊,轻的不得了。可以拿秤称。”

    “胖鬼和瘦鬼的重量相等。”一位鬼差的声音是女人,身材很健硕,啪啪的拍着大腿,高兴极了“我现在特爱抓小姑娘们和我一起上跷跷板。”

    刘裕对此无所谓,只想知道一件事“地府的景色有些荒芜。这些良田就这样荒废”

    什么叫良田河边,不是沙子,没有石头,这就是良田了

    “地府比你想象的更大,这里尚在大小帝镇的范围之内,不让百姓逗留,再往外就好了。”

    果然再往前走了几里路,就能看到两岸有房舍农田,也有牛。

    小孩子骑在牛背上吹着笛子,一对夫妻笑眯眯的牵着手,挽着一个篮子,看起来是和乐的一家三口。有一些小孩,想要自谋生路,把自己卖给人家当儿子,既让那些生前没有儿女的年轻人或夫妻有满足的机会,自己也有一个家。

    穿过了通往帝镇的窄小河道之后,并入宽阔的水渠中,这里能容纳十几条船并排来往穿梭,因为用船篙而不是船桨,省却了很多地方。行船的人想要掉头也容易,只要人转身即可,小船不必调转方向。

    刘裕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迎面过来一艘和自己坐的小船差不多大的船上,承了满满一船模模糊糊的鬼影,足有几十人,还有四名鬼差挤在船上。“这是要押去受审的人”

    “不是,这些是要送到都城放下的平民百姓。看他们手上没有镣铐。”

    “地府审人的功罪,都要拖延几十年再做”

    校尉有些不好意思“不不不,普通人快着呢,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不好轻易判断。至于君王,都要在亡国之后再下定论。”对别人阎君是真忘了,对你就忘了几年。

    “审定的标准是什么是个人的好恶,还是阴律”

    “当然是阴律。”鬼卒大肆吹捧了一下地府的行政体系,现在又轻松又可靠

    正说这话呢,交错的船只上扔过来一个荷叶包,并且大叫一声“儿子”

    鬼差笑眯眯的冲父亲挥手,拿起来一闻就知道,荷叶包里是一包猪头肉。

    一路上问了许多事,船行过都城时,看到这城池平平无奇,只是道路宽广,路上鬼影熙熙攘攘,桥很结实。

    沿河前行,看到城外有一片雕塑,其中有两尊栩栩如生的雕塑,被果女环绕,中间的大胖子一脸傻子的跳舞,栩栩如生。是刘彧啊另一个瘦一点的相比就是最后一个混蛋儿子。

    过了主城继续向北行,不到百里就停了船,这里有个镇子,河渠向内挖了一些,有专门的码头。

    “尊夫人就住在这里,因为为人谨慎可亲,在负责监督纺织。”

    妇女服役大多不是开凿石头和修路这样的体力活,而是很多琐碎累人的东西,譬如削箭杆,切碎制纸的原材料、种亚麻纺线、种香料草药。可以选择上缴足够多的布匹或衣服鞋袜,负责监督、计数和质检的人算是底层官吏。

    校尉听了阎君的嘱咐,自己也听说过,在刘裕生前国家还挺好的,难得的有了喘息之机。对他格外的尊重,也很热心,抱着锅向路人打听她具体住在哪里。

    刘裕兴冲冲的走了过去,院门不算太高大,这里民风很好的样子,家家户户都开着门。这里也像是藏爱亲居住的院落,干净整洁,灶台虽然有些发黑,却没有多少灰尘。水缸里的水是满的,房前种了一些白菜萝卜和葱蒜,屋后的架子上搭着洗好的衣服。屋里屋外都没有人,东西都放下之后,他本想干点什么,看柴火整整齐齐的堆在柴房中,顺手把抗来的一百斤粮食也扔柴房里。

    只是这房子漏顶,刚准备上房给补好,又想起来这里不会下雨。油灯中有半盏灯油,米罐里还有半罐子新米,屋内的织机上一匹素色的绸子正织了一半,一件做了一半的衣裳搁在笸箩里,针就插在衣服上,伸手去拿的时候扎的好疼。

    她的妆台上只有梳子和木簪,几条素色的发带,显然无心打扮。

    隔壁的小妇人高声问“喂,那老汉,你去女人屋里干什么”

    刘裕“我是她丈夫。”

    “什么她真的有丈夫你死的可够慢的。”

    刘裕心中疑惑,随即反应过来,藏爱亲素来低调朴实,大概没告诉其他人,她的丈夫是皇帝。

    相邻几家的人都凑了出来“唉她丈夫很了不起呢。”

    “听说是一位大英雄”

    “听说还长得很英武”

    “听说的都不可靠,但藏妹子的祭品可真多啊我在地府活了二百年,除了关将军之外,没见过别人有那么多祭品。”

    刘裕年轻时性格暴烈,到老了,到死后略柔和了一些,也没到与人闲谈的地步。

    问她们妻子去了何方,不答,就不欲多言,进屋关上门,展开包裹,拿出藏爱亲送去的衣服。

    衣服鞋子都是全新的,还没穿过。

    藏爱亲归来时,看一路上都有人挤眉弄眼,而那些单身男子脸上都露出了无限遗憾的神色,她心中一动,挎着竹篮快步回到家中。推开院门,院子里有凌乱的脚印,灶台上还多了两个锅锅

    进屋去,看到穿着素色真丝衣服的丈夫,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手里拿着笔,眼前的纸上写了两句诗。

    “寄奴”

    “大姐你去了哪里我没地儿找你,只能在家等着等的我开始写诗。”刘裕一把抱住久别重逢的妻子,从后脑勺摸到后腰,门没关,只好又摸回后脑勺,紧紧的抱了抱“我总算能摸着你了。鬼和鬼抱起来没什么不一样,味道也没变”深吸一口气。

    “我就知道,我们定能团圆。”藏爱亲笑了起来“你今儿穿的可真俊。以前没见过你这样俊。”

    “你难得做了些真丝的衣裳给我,以前都是麻布。死后比生前富裕吗”节俭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两口子都很简朴。藏爱亲现在就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葛布长袍,草红花和茜草染出来的颜色非常柔和。

    藏爱亲养蚕织布是为了排遣寂寞,真要效率和赚钱就直接用亚麻或棉花来纺线织布“时间长,慢慢攒出来的。我回来晚了”

    刘裕看她要哭出来,立刻改口“不晚,我才写了两句诗。”对,一下午就写了两句。

    幽魂归歧路,终于同船度。

    这个韵不好压,而且再往下写也不好听,能写什么呢终于见到妻子,想抱着她一夜不撒手这只能做,不适合写在诗里除非写成终夜互悲诉

    藏爱亲只是喜极而泣,去蒸了一桶饭,把好吃的东西都翻出来“你去剥两颗蒜,咱们炒腊肉吃。”

    很快就置办了几道肉菜,一份莼菜汤,刘裕捏着滚烫的饭桶赶紧从锅里转移到桌上。

    一人捧了一大碗米饭。藏爱亲递筷子给他“敞开了吃现在吃饭不用算着年景。也不用担心肉,别人家没有肉吃,咱们有,那些祭品我吃不完,大多做成腊味存着,等你来一起吃。一个人吃饭太没意思了。”

    藏爱亲还好些,左邻右舍过年时会聚在一起庆祝新年,人间称为社火,不分男女老少一同欢庆,各家带了美味前去交换,有城里出来表演的杂百戏,还有卖各种糖的人。

    小帝镇中没有娱乐活动,更不过年,祭品什么样就怎么吃。有些味道好,有些味道寡淡,就凑合拌一拌。

    “好好极了这比山珍海味都好吃。”其实刘裕当了皇帝也没吃山珍海味。

    二人吃的碗盘和饭桶几乎不用刷,进屋去说话。

    藏爱亲急着给他讲地府的情形,很安全机会也很多,最妥当的路线莫过于先当鬼差,然后升什长、校尉,最终往都尉的位置上努力,都尉和郡城隍平级,可以互相转换。“听说阎君的继任者会从郡城隍中选拔。现在其中一位阎君就是。”

    刘裕顾不得询问到底有多少阎君、怎么不传给他儿子急着问她这些年到底生活的怎么样。

    二人抢着说话,刘裕差点急了。

    藏爱亲原本试着做一点小买卖,没怎么赔钱,也没怎么赚钱,祭品也舍不得卖,就以织布制衣为生,赚的比做买卖时多最近也到了服役的时候,因为小有一点威望,就负责了一点小事。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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