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蒜、姜、芥在地府是很受欢迎调味品, 辛辣刺激, 更因为吃完之后浑身很温暖。

    鬼魂也喜欢温暖东西, 热乎乎羹汤卖最好, 之前到处都卖海带汤也很受欢迎。在野外有几个冒着气泡、硫磺味很重泥坑温泉, 周围总是围了很多鬼, 穷或节俭不愿意去浴池鬼, 就在这里享受温暖。

    扶苏和刘盈打算出去补货,格外问了问“孟德, 玄德, 我们出去买东西,给你带些什么”曹操父子现在被禁止离开帝镇, 刘备倒是没有被禁止,但在他修炼到能把大耳朵变小之前也不许出去。别皇帝只要说名字, 就能被官员们认出来,大部分小官吏和普通士兵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子。知道名字也反应不过来。但是他们不一样,刘备大耳朵长胳膊天下闻名, 曹操大胡子虽然不特殊,但他喜欢在军队中策马, 让士兵们看到自己长什么样子。所以,都在家呆着

    刘备和他祖先们也没多亲,立场含糊不清, 没明确彰显自己立场, 也不树敌。到地府之后熟练种地, 收获是全镇最多, 收获之后全镇分赠自己农作物,也没落下赢秦阵营任何一个人。和生前一样,一副厚道正直样子,人缘很好,谁看到他觉得他很好。

    “有劳,给我带些半斤芥子,半斤醋。”芥子研碎就是黄芥末,辣辣很香,也很冲,他入蜀之后很喜欢这种调味品。

    曹操仰天长叹,自由是多么可贵,如果早知道死后几百年会被软禁,生前还会做哪些事吗会啊大丈夫就应该立不世之功,死了之后爱咋咋样,总比生前窝窝囊囊,死后惨惨淡淡要好多。比起住在孙策隔壁,我更喜欢这里。

    “不知道集市上都卖什么,有酥酪吗阴间有制墨作坊么”

    扶苏“有。生前制墨工匠死后也不改职业。只是地府没有石墨,只有烧出来松烟墨,也没有鹿胶鱼鳔,只能加米糊。日常练字还可以。”

    如果要记述要紧事,长久保存,还是用买来人们陪葬墨更好。地府卖墨基本上和他生前用墨差不多,虽然人间现在从墨丸改成了墨锭,可阴间因为缺动物性胶水,做不成太大墨锭。

    曹丕表示遗憾“可惜了。说起制墨啊,韦诞,太仆韦端之子,诸书并善,题署尤精。我魏氏宝器铭题,皆诞书。不只写字,还善于制墨参以真珠、麝香,捣细合烟下铁臼,捣三万杵,制出墨极好。”

    他不知道,韦诞现在很惨,曹叡修造了二十五丈75米高凌云台台要先修一个高高高台子,再从台子上面盖房子,按惯例让他写匾。工匠粗心大意,字还没写就钉上了,又拆不下来,就拿绳子把他放在筐里拉上去写字。韦诞第一次知道自己有恐高症,上去时候头发是黑,下来头发就白了,回家就烧了写匾额用大毛笔,留下家训,禁止子孙后代再练这种尺寸大字。

    几人从墨聊到砚台,又各自拿了几匣墨出来对比,险些耽误去购物。

    扶苏和刘盈只是要给糖醋藠头小头蒜大脑门、糖蒜和和蜜饯补货,他们种了藠头和蒜,但谁都腌不出这种风味。还想吃满是芝麻酥脆胡饼,地府这片区没有多少胡人,但因为汉灵帝很爱吃胡饼,全京城都跟风,制胡饼厨子自然很多。

    外面腌藠头要用盐、香醋、红糖、甘蔗浓浆还没收干成红糖、好秋油特别浓厚酱油、花椒来腌制。帝镇中皇帝们很实在,说是糖醋藠头,就只放这三样东西,味道自然不如人家好,脆还是脆,但除了脆之外很寡淡。只好来买最好吃东西。

    隔三差五要抱怨一下,过去这种东西可以定为贡品

    除了蜜饯用荷叶包之外,酥糖和芥末都用纸包,买醋是自带醋瓶,藠头和糖蒜用自己带小木盆。

    地府就是这么环保。

    在街市上仔细看了看,两个多月没来看,有新开店铺,也有关门走人,还有写着东家打算去投胎了最后半年清仓给钱就卖陶器店,情不自禁买了两个杯子一个坛子。

    又看到在街边卖水晶环和香料妇人,是她自己陪葬品,又买了一些。

    看到判官厅那常常外墙上贴了新告示,还围了很多人议论纷纷,就去看看。

    刘盈踮着脚尖往里看“写了什么我看不见。”

    扶苏读给他听“姬昌钦授易经原意,荀子、邹衍参与辩论,张良等人提问。

    无关安邦治国、修身养性,不为五经之首,大道之源这是汉朝皇帝们给下定义。革除借古喻今诸事,归本溯源。”

    看起来是制易经周公本人对于现在这些繁杂研究著作表示不认同,亲自来地府给讲课。扶苏很懂,他觉得易经原文深邃但不难懂,倒是那些滔滔不绝文人,非要把自己思想往易经上靠,以增加可信度,那说得好还罢了,说不好和扯虎皮做大氅虚张声势差不多。

    邹衍是阴阳家,荀子虽然是儒家,但法家也认他,他本人也用阴阳学说来支持自己见解。

    刘盈激动蹦起来“我要去看什么时候在哪儿”

    扶苏还得拎着刚买东西呢,人太多了,若把东西放下一定会被捧到。单手搂住刘盈腰把他举起来“仔细看。”那告示虽然贴高,但下半部分被人头挡住了。字虽然是竖着写,却分了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是他读出来这些字,下半部分则是小字,写更小更清楚。

    刘盈更大声“四年后地点未定”是我死了这么久还是不理解地府时间观念吗四年后授课现在就贴出来合适吗要让人等四年

    “阿盈,你没看错吧再看一遍。”

    前面儒生回头苦笑“没错,是四年之后。对阴间来说四年时间算什么呢可是我,我明天就要去投胎了。”

    另一个人安慰他“兄台我给您道恼了,您何须苦恼,我排到三年后去投胎,怎么样,就差这么一点儿就能见到古代圣王风采,现在也无可奈何。时也命也。”

    旁边有个黑黑壮壮老头坐在墙边上,黑亮亮脸膛,一把白胡子洒满胸前,面无表情问“算一卦么”

    有周文王名讳在墙上,谁搭理一个普通算卦老头呢。

    有个醉醺醺狂士大笑“周文王又如何王莽曹操都以其为楷模哈,哈哈哈真乃万世师表”后世篡权都是跟他学,他很有颜面哦都教人什么了

    换做刘盈举起扶苏,让他看了看告示,扶苏感慨“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黑黑胖胖老头又漫不经心问“算一卦么”

    打量他穿着,粗布衣裳,赤足踩在地上,就连摇卦用铜钱都扔在草帽里,没有幌子和卦摊,难怪只能凭空吆喝。

    扶苏蹲下来看着这老头,觉得他隐隐有些不凡,和气问“老者,卦金几何”

    “看着给吧。”

    “好。我对易只是粗通,你算一算,我该不该学”

    “你不想看热闹”

    扶苏微微一笑“帝王明君在我看来只是寻常,都不如我父亲。若去,只是为了学习。易之浩瀚深邃,需要潜心学个十几年,又恐耽误事。”

    “不耽误事。”胖老头笑嘻嘻说“你看那姬昌,又种地又生孩子,一日三吐脯,一沐三握发,又治国又养兵,还能抽空整理出易来,你难道比他还忙”

    扶苏觉得他说得对。搁下一枚金片作为卦金。

    刘盈也觉得他不一般“老者,我想算算,我和扶苏哥哥能不能厮守到天荒地老。”

    胖老头非常机智说“只要你们不去投胎,也不变心,就能。”

    刘盈要是脾气暴躁一点就要掀他卦摊了,这话说和没说一样

    他们一起去找吕雉“这是在街市上买水晶环和香料,您喜欢吗”

    “嗯不要,给阿嫣玩。这水晶环成色不好,妇好送了我一枚紫水晶,晶莹剔透。你看。”吕雉举起腰间水晶环晃了晃,她现在正对着一颗又大又圆珠子犯难,这是那些龙扔下来海蚌开出来,金灿灿明亮亮,差不多有带壳桂圆那么大。她想镶做首饰戴在头上,但地府工匠技艺不行,看了他们成品就不敢找他们做。这珠子又不舍得穿孔,只能这样放在盒子里,每隔一段时间拿出来看一看吗

    “夫人,墙上贴了告示,周文王四年后要宣讲周易,他为什么要选在四年后”

    “是啊娘,我都等不及了。要是明天就讲多好啊,回去叫上阿嫣一起。”

    吕雉微微一笑,盖上漂亮小盒子,放回自己百宝箱里。转回身嫣然一笑“这我倒不知道,他自己要讲课,怎么会告诉阎君缘由。即便告诉了阎君,阎君也不是事事都让王妃知晓,即便王妃知道了,也不一定告诉我。你们猜度一番,我看看谁说更合理。”

    二人仔细想了一会“是为了给人留时间预习么”那些鬼差鬼卒跑来跑去,应该没有时间读书吧。

    “是为了打熬耐性么要向人求学该谦恭谨慎,我看很多人样子,是去看热闹。”毕竟那是传说中周文王哎他们看告示时听人谈话,有些人是希望得到周文王夸奖,有些人只是单纯想看看周文王长什么样。读书人觉得自己精通易经、因此得意自满是大多数,如果有谁觉得自己学不好,那就继续努力学习进步了。

    谁也不确定到底是为什么,实际上,是因为周文王希望那些一时兴起人都别来,只允许真有心向学人来,这不难分辨。和阎君说好了,贴一年告示,最后一个月贴出地点来,然后撤了告示等着三年之后开始。一时兴起相看热闹人就忘了这件事,只有自己记得人才能来。

    二人回去之后,别人都不用告诉。

    刘盈想了一会“我去告诉阿嫣吧。”

    “她学易吗”

    “她生前为了打发时间,学了几年。”几年之后我就死了之后不知道,她现在读什么书我也不清楚。

    张嫣现在是四五岁模样,胖嘟嘟婴儿肥犹在,长睫毛垂在粉嫩纤薄脸颊上,小手虚拢真炁,坐在厚实柔软蒲团上。

    “阿嫣,阿嫣。”

    叫了两声不见答复,扶苏情不自禁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用弯曲指节碰了碰她脸。

    刘盈直接伸手捏了捏“阿嫣醒过来呀。”

    张嫣幽幽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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