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来去匆匆的鬼卒们经常把竹简卸在地上就走了,现在打开仓库一看,那叫一个乱啊。还有,所有的案卷存档一甲子,也就是六十年,还得吧六十年前的竹简拿出来,都运到孟婆那儿去,给她当柴火烧。

    嬴政这次不再主动加班,他所判的那些人让他能清楚准确的把握人间情况,稍有些延迟但知之甚详。在认真工作之余,他一直通过研究这些高官的生平和起落,来推断人间的将来,这是他的习惯也是娱乐。他回了家,坐在吕雉面前,沉吟了一会,缓缓说“人间的事变化莫测,谁也不能料事如神。”

    他进行了很多既合理又有利益的推测,唯独没料到掌权者一个个都是废物,还让宦官掌握了大权。

    吕雉沉吟了一会,柔声说“你我又不是神,焉能料得准将来。”

    “人人皆知,必然天下大乱。乱由中常侍而起,这些宦官竟能掌握朝政。”现在汉朝的宦官他见了不少,帮助刘肇杀夺权的赵众就是他审,赵众其人忠诚勇敢又谨慎,搁在朝臣里都算很好,但其他的中常侍就不行了,譬如说改进造纸的蔡伦,除了炼铁造纸等工业做得好之外,可算得是个小人。

    吕雉在位期间,中常侍就是普普通通的侍从首领,没有什么特殊的权力或地位。微微嘲讽“皇帝要和外戚朝臣对抗,借助于宦官的力量,这皇帝当的真是可怜。”

    嬴政不开心。他不在意自己的心情,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不开心、不满的情绪总是更多更长时间,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有动力去做更多的事。

    但提到宦官当权的事,还是让他如鲠在喉。“你的法门修炼的如何”

    吕雉抬手一指,剑架上的宝剑应声而起,她又一指屋外,宝剑出鞘。寒光一闪,宝剑飞出去围绕着小树妖盘旋了几圈,又飞回来。她不急不缓的伸出手,剑柄恰落在她掌中。

    小树妖发了一会呆,抖了抖树叶“啊,吓着我了。”

    嬴政看了她一会,看她脸上有些微微的不安,拔剑而起,穿上鞋走到院落中“来。与我相斗。”看着好看不行,还得试一试妙处。

    吕雉迟疑不敢“只怕御剑的速度太快,我停不住它。”惯性是个可怕的东西,剑比她的心念更快,要说砍个人结果剑不小心扎了个对穿,那没什么关系,可是和丈夫比剑。

    嬴政对此无所谓,他惜命,但不怕疼,现在得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不老,可以肆意妄为,作死也不会死“杀不了我。来。”

    吕雉还想再推拒,看出来他现在情绪低落而压抑,还有些烦闷,需要有人陪他打一架,如果在推三阻四,他一定会更生气。“那我先向夫 君赔罪了,损伤贵体,可别怪我。”

    “绝不问罪。”

    吕雉也不再废话,哄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其中最大的技术难题就在于他想要什么幸好她足够聪明,能知道这个问题。她走到房檐下,双手交握在胸前,衣袖微微滑落,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和手腕上的玉镯,穿着素色曲裾的美人儿白皙纤细,脸上不施脂粉自然美貌,宛若一尊玉人。

    宝剑腾空而起。

    甫一交手,吕雉吃惊起来“陛下忙于公务,还有时间修行吗”

    嬴政心情稍好一些,格挡挑拨眼前凌空的宝剑“那些事虽然好费时间,却不耽误我一心二用。”准确的说,他太聪明了,他想的事情太多了,当专注的打坐想要寻求清净时,无数错综复杂的念头会涌上心头,反倒是看那些卷宗时能一心二用,一边看他们的人生经历一边凝练阴气,可以什么都不想。虽然没选最适合自己的法门,但拿了吕雉选的来修,好像还不错。

    没有被人拿着的宝剑实在是千变万化,难以应付。灵活的多,剑招也奇怪的多。

    “不要收手,尽全力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好让我高兴。”

    吕雉微微叹了口气,尽全力还怎么陪他发泄呢当即用剩下的阴气催动宝剑。

    悬空的宝剑突然加速十倍以上,像是打开的扇面一样一抖,近乎出现幻影的以剑尖为中心点,剑柄则划出个半圆,猛地顶在他后腰上。

    顶的太猛就有点疼了,始皇被推的向前迈了半步。

    宝剑飘回去的途中就落了地,听见当啷一声,他却大笑起来“好啊,你强了许多。这样能坚持多久”

    她飘然下了台阶,扶住他的胳膊,揉了揉后心“我没有试过。疼么速度快了我收不住,”

    嬴政看自己一方的实力增强了,心里快活,搂住她的肩膀“很好。”

    二人进了屋,他的神色轻松了许多,可以说另一件让人烦恼的事了“我和阎君们谈过了,他们愿意让我鉴别帝镇中的人却要我尽量把所有能做事的人都拖出来准备加班。”

    这样举荐一事就失去了意义,如果举荐人才完全看能力而不看立场和是否敌对,我能得到什么外举不避亲的美名吗在地府,名声没什么用,能力更为重要。到时候还有什么可说的,全部拉出来干活。这些皇帝虽然大多是废物,但背书和照章办事做得到,如果连照本宣科和算术都做不到,就拉去当鬼卒。

    吕雉心中也有这个猜测“阎君焉能轻易信任你我。水磨工夫,慢慢来不着急。”

    “也只好如此。”

    时间过的很快,扶苏发现先来的刘隆宝宝很喜欢欺负后来的刘懿宝宝,经常挥着拳头打自己的大概是侄儿吧

    他问“为什么打人”

    刘隆指着窗外,奶声奶气的说“景帝、他们都打人呀。”

    处于礼貌和辈分等诸多原因,现在定下来先教小孩子称他们的谥号,庙号和辈分称呼以及真名就不教了。。

    扶苏非常严肃“他们打人有原因,被打的人犯了大错。你打他为什么”

    刘懿含着两包眼泪,努力维持自己的尊严,不吭声。他只是不小心碰洒了一碗水真的是不小心。

    刘隆扁扁嘴不说话。

    扶苏伸手把他推了个屁墩。

    刘隆立刻轻车熟路的大哭起来。

    扶苏这次不哄他了“你得讲道理。这样呢,如果别人对你不讲道理,我帮你打他。如果你对人蛮不讲理,那么我和其他人都会不高兴。你为了别人让你不高兴就打人,这滋味好过么懂了么”

    刘隆抽抽搭搭的说“原先,原先只有我一个,后来你们都 哄阿懿去了。呜呜呜呜”

    在旁边奋力改进舂米机的刘盈差点乐出声来,这这小子居然嫉妒,我都没嫉妒扶苏专心致志的疼小孩,你这抢了注意力的小子居然有脸嫉妒

    扶苏也是这么想的“阿盈,你先别忙了,过来。”拍拍自己的大腿“来。”

    刘盈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好,走过去躺在他怀里,得意的看着小孩。

    刘隆宝宝哭的更伤心了“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刘盈坏坏的告诉他“以前呢,这一直是我的位置,扶苏偶尔抱抱你而已,等以后来更多的小孩子,嘻嘻嘻,你慢慢嫉妒去吧。”

    他本来想说,你性格这么不好,扶苏会讨厌你的,又想起被人这样说的感觉,,,立刻咽了回去。

    阿隆宝宝“哇哇哇哇哇不会的不会的,光武帝说以后不会再有我这么小的宝宝死掉了。”

    扶苏叹了口气,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起身出去了。

    阿隆宝宝连滚带爬的咕噜到刘盈面前,拉着他的衣服“惠帝,惠帝,呜呜呜呜你们都不喜欢我了么就因为我打了他两下”

    阿懿宝宝大叫“才不是两下”

    刘盈只想知道扶苏为什么跑了,为什么把小孩子教给我对付,我又不喜欢小孩。一手一个拎起来“阿懿,你为什么不还手”

    刘懿讪讪的说“我我打不过他。”

    “从今天开始我教你。”刘盈又问“那么你呢刘隆,知道错了么”

    “知道了”

    扶苏出去严格的教育了所有皇帝“你们不许在小孩眼前打人,言传身教,将来他们会学成什么样子只会打人么”

    皇帝们心说你说的没错,但是现在没有家业传承,还要他们怎样

    所以呢会打人还不够要教的多认真将来如果要去投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哈我又没儿子。

    说什么言传身教,那个皇帝都和他爹不像啊。

    嘿这话说的,就好像你们不打架似得,呃。

    扶苏知道他们不服,就在小孩的规矩上写上无缘无故打人骂人,三天不许吃饭

    再从石碑上刻上在小孩面前打人,一年不能出镇,然后,再让刘秀给他讲礼,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皇帝们还能被他管住了

    扶苏说的这些话一点都没错,但说好的约法三章,加一条都不行

    这是原则问题,不能你想要怎样就拿这东西要挟我。

    刘邦暗示刘秀父子“你们说,那小孩会不会以此为要挟,让你们给他少讲课呢”

    刘秀听明白了,故意装糊涂,刘庄没听明白,是真糊涂,二人异口同声“怎么会呢”

    “你们两个废物。”刘邦直翻白眼,寻摸了一圈,直奔亲儿子就去了。

    刘恒听完这事儿,很不愿意管。他现在虽然过够了平淡的日子,想要有所作为,那也不是想管小孩。

    他亲儿子正在隔壁和亲孙子下棋吵架呢,子孙后代的小孩不爱学习,和我有什么关系。该他父亲管,他父亲要是不管还有祖父呢,祖父刘炟念佛去了,还有曾祖父呢。管我什么事。

    刘邦假装痛心疾首“你有才华,要韬光养晦到什么时候”

    刘恒放下正在剥的栗子他带回来一颗栗子树种在院子里慢条斯理的拱了拱手“父亲,我素来不会管教小孩,何必去胡乱插手。”

    刘病已在旁边嗑着瓜子听着,忽然想起来教育是个问题。就出镇去,揪着仁弱的近乎气人的儿子“刘奭肉店地狱你去过么”

    刘奭抱着春秋正在细细翻阅“父亲,我可不敢 打人。”

    刘病已点点头,把人拖到肉店地狱门口,看这里居然没什么人,进门去往柜台上扔了一把钱“来一个。”

    柜台里的胖商人熟练的递给他一块竹片“您请等会,现在排着不少人呢。”

    “九百八十五”

    “您别着急,现在是三百多号。您不常来吧这是新的排队方式,原先都在门口排队,堵塞道路,现在改成每人只能买半个时辰,总共一千个牌子,按顺序轮流来。您瞧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空位。附近逛街的人远远的看一眼就知道。”

    “行吧。”刘病已带着他去对面酒楼喝酒,这附近的茶楼酒肆几乎坐满了等着对面有空位的人。

    刘奭“父亲我不想打人,君子不哎呀”

    “君子被他爹敲脑袋。还有,君子不哎呀。”

    刘奭弱弱的说“若被别人知道我”

    “你自己别说自己是谁,没人认得出你。”刘病已心说,皇帝为什么要有服装和仪仗就是为了让人知道他是皇帝。换而言之,扒光了扔澡堂子里,谁也认不出皇帝。

    刘奭找出十个借口,被他当过游侠但同样饱读诗书的老父亲怼了回去。

    等轮到他俩时,刘奭都喝醉了,泪眼汪汪的揪着父亲的衣袖,脸上写满了我知道您对我不满意但是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在刘病已的威逼之下,他只好小心翼翼的踹了捆好了挂在房梁上的人几脚,无冤无仇的打人做什么。

    又过了几个月,刘秀和刘庄被偷懒还威胁人的小孩气坏了,俩人一对眼神,刘庄去关门,刘秀把他捉过来按在膝盖上噼里啪啦一顿打。

    等到刘祜的儿子,汉顺帝刘保死下来的时候。刘隆被教育好了,屁股被胖揍了几顿,知道耍赖不好使,开始学着不在席子上打滚,不满地乱爬,也不动辄大哭。

    刘保看到父亲刘祜也没说什么,看到捆好的挂在那里示众的阎姬微微笑了笑,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宅地里,也不整理东西,就是坐着发呆。死后的日子跟他想的完全不同梁妠是个贤良的皇后,只是自己的唯一的儿子年幼,将来又是皇后秉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恐怕梁冀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大舅子小舅子霍乱朝政这件事,汉朝的皇帝们很有经验。

    短短六个月之后,他唯一的儿子刘炳就病死了下来,年仅两岁,还有可能是虚岁。

    父子二人抱头痛哭刘保是真伤心,刘炳则不然,他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害怕。

    刘隆失魂落魄“我再也不是最小的宝宝了。”

    刘盈和刘懿在旁边笑得不行。

    皇后们心痛之余,干巴巴的安慰自己“有了三个小孩子,他们也好作伴。”

    下一个继位的是汉章帝刘炟玄孙、勃海孝王刘鸿之子刘缵。

    一年之后也来报道了,他年纪稍微大一点,九岁

    条理清晰的问“你们就是汉家先祖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又说“梁冀,一跋扈将军,毒杀我。”

    众人都看刘保,这可是他的妻兄大舅子。

    刘保才死了一年半,就又紧随其后的死了两个皇帝。

    刘欣这次乌鸦嘴的叨叨“汉德已衰啊。”

    没有再挨揍,所有人都觉得他说得对。

    帝镇中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刘邦的赌场都停业了,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等死或者说等着自己辛苦工作了几十年的事业宣布破产倒闭的一天。

    他们也在磨剑。

    因为凭直觉认为一个敢毒杀皇帝的大臣一定会篡权夺位,一想到不久的将来,要在帝镇遇到梁冀,他们乐的牙齿嘎吱嘎吱响。

    乐的拳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 音。

    乐的就好像生吃活人不需要酱油芥末碟,也不用蒜泥香油碟,更不需要酱油醋上加点辣椒油。

    嬴政最近比较迷茫。

    他已经见到了两个被梁冀打死的官员,三个被梁冀命人殴打之后愤然自尽的官员,还有一个因为给皇帝上书,做了稻草人埋在棺材里假死,然后都没跑掉还是被打死的名士。之后又有一个因为没去拜访梁冀,被他下了毒酒毒死的官员

    隔壁小哥跑过来说他审问了一大堆被梁大将军掠取房产、被他强取豪夺的富人,还有被他强行抓为奴仆的俊男美女。

    判官们现在没空聚会,就让鬼差们互相传话。谁都有被梁冀害死的人。

    嬴政按照惯例请示阎君,把这些人都好好留下来,等梁冀下来审完了去地狱之前,先送给这些被他害死的人折磨一段时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其他不论什么人,只要是够格下地狱的,就都由地府负责收拢组团打他的被害者们。

    他想抽空回去看看汉朝的皇帝们有多沮丧,可惜实在是没空。

    “吕雉,你回去看看,看他们有多痛惜,嗯你也难过啊,我忘了。”这也是你为之认真治理过的国家。

    吕雉来给他送点心,坐在他身边,有些伤心,又哭不出来“我回去看看。汉朝不是第一次灭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可给人个痛快吧。”

    嬴政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你别伤心,去把扶苏和阿盈带出来。”我儿子心软,阿盈又爱哭,现在帝镇不会出什么事,让他们避开压抑的地方,他们可用不着郁闷。

    洁白的火浣布飞了回来,鬼差押着一个冤魂进来了,一看这个人的气质就知道与众不同。

    吕雉起身,缓步下了判官所坐的高台,路过这鬼时格外注意了一下。

    这鬼看她是个女人,就格外审慎的垂下眼睛,不看她。

    嬴政开始看“太尉李固我听过你。很多次了,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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