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按照阎君们的标准,把帝王将相和贩夫走卒一样看待,还嫌帝王将相事儿多。杀了戚姬,杀了刘邦三个儿子两个孙子,那又如何汉臣笔下是杀了王侯,对于阎君来说就是杀了六个人。难道文帝和宣帝没杀过几个人么”
他继续劝她不要离开“神鬼又如何能遨游三界,家却还坐落在这里。周公和伊尹虽然自由,一样要为阎君征调效命。不如在地府找一份工作,哪怕从最底层的做起,凭你我的能力很快就能平步青云。
阎君哪怕不是人,也会累,也有自己的好恶,也会为了王莽招致的天下大乱愤慨,为了骤然增多的工作特意把王莽送来这里受尽虐待。
倘若现在有两个熟练处理政务的人为他们分忧效劳,倘你是阎君,你要不要吕雉,没有权利谈何自由,神鬼能巡游三界又如何,你只见过韩都尉,我见过阎君”
祖龙稍微沉默了一会,尽量不要表现太强烈的欲望“那可真好啊。”
他自从来到帝镇之后,一直很生气,看到宅地生气,看到扶苏在高兴之余也生气,见到刘邦也生气,看到了吕雉更生气了,气了很久,多亏现在没有肝,要不然肝都要气坏了。直到找到目标,才心情稍缓。
吕雉也陷入的沉思中,她只想要一个评价,不是真想成为神鬼。
但是这话说起来挺无理取闹。
所以现在没烧信,乖巧的等着海晏河清阎君们工作量锐减之后再烧过去。忙中添乱会很讨厌,空闲的时候怎么样都行。
两人正在沉默的面面相觑,一个心怀不满,另一个不好意思。
忽然有一个人哭着飘进来“太惨了呜呜呜啊呀,走错了。”
刘恒没头没脑的冲进来,抬头一看才发现对面俩人见了就尴尬,真不知道高祖平时怎么能过来神态自若的找他俩聊天,高祖不愧是开国之君,真是异于常人啊
吕后叫住他“阿恒别走,坐下聊聊。”
刘恒看到她的时候下意识有点怕,虽然当年皇后太后对自己不坏,但那也是自己战战兢兢装怂,谨慎小心不敢逾礼换来的。
“人间还是。。”
刘恒点点头,扯着袖子擦眼泪“王莽真是作孽无数。我看了方圆千里之内,只有尸骸和面有菜色的百姓,,,连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有。”
没有婴儿说明什么说明父母已经饿得无力做生孩子的事儿了。
有道是饱暖思生孩子嘛。
嬴政和吕雉集体陷入了沉默。
爱民如子当然有其目的老百姓都健康富足才能给我缴税、出壮丁服劳役、打仗有道是民为水,君为舟啊
虽然现在的天下江山不属于自己,还是职业性的心痛。
刘恒红着眼睛平静下来“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尸体,每一具都骨瘦如柴。”
“现在的更始帝刘玄不行么”
“我特意去看了,懦弱、贪婪又恶毒的一个人,自身没有本事又不能容人用人,滥杀功臣。”
“对”刘病已大声赞同,左手抱着一个大箱子,右手搂着五颗用稻草裹好的小树,手指头还勾着一个筐,筐里放了好几个荷叶包,肩上还背着一个包袱,满载而归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能帮个忙么我没有手了。刘玄特别混蛋啊,别动箱子,刘玄真是个废物我就没见过这么混蛋的皇帝,嗯,他比王莽还差一点点。”
吕雉站起来,刘恒也上前帮忙接过筐。
见不让碰箱子,只好把小树接过来。“箱子里是什么宝贝,你还不拿回去”
嬴政皱着眉头看小树被稻草包裹的根部伴随着移动抖搂下来一些土,非常不高兴,土掉在席子上很难清理,我得收拾半天呢
刘病己随手放下包袱,蹲下来轻轻的把箱子放在地上,轻轻打开盖子。
箱子里是空的,他说“可能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又合上盖子,敲了敲箱子盖“平君”
三人静静的看着他。
难道他在开玩笑
难道他在变戏法
难道这箱子是个法宝吗
这次再打开盖子,就看到许平君泪眼汪汪的坐了起来“回来了么”
她看到熟悉的、板着脸无限威严的始皇和看似年轻却让人看一眼就压力很大的吕后,感动的无以复加“回家可真好。人间太惨了。”
刘病已这才有心解释“人间的惨状平君她受不了,又舍不得先回来,就把她藏在箱子里带着。鬼魂又没有重量。”箱子里装着的不只是一位美神鬼,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工具和几百只毛笔。
两人见了一阵狂喜
“毛笔”
“你拿了毛笔”
“好啊”
在这里不冷不饿,有房子有地,能缺什么缺毛笔啊
扶苏不会做毛笔这手艺可难了,见过也做不出来,更何况他没见过。不论怎么想,都不明白工匠怎么把那么多毛毛捆扎整齐硬塞进竹管里,即便他要尝试,在这里也没有毛啊
毛笔有狼毫、羊毫、兔毫,再穷一点的地方牛毛和猪鬃也能试着做,可是在帝镇里没有动物养的那两只猪猪长大了一点,毛硬的一摸都扎手。
虽然陪葬品中的很多东西在用掉之后都能恢复,但和食物一样,食物吃的次数太多,就会失去味道和口感,毛笔也是一样。
磨的秃了之后能恢复,恢复的次数太多,就真的秃了。
嬴政和吕雉的书法越加精妙,笔秃成什么样,都能写的恍若无事要是被人从字里行间看出来朕哀家用秃笔,多丢人啊
但还是谨慎起见,保留了几支毛笔专门用来给阎君写信用。快要开始研究如何用竹片蘸墨写字了。
俩人现在看到一箱子毛笔,如得甘霖,险些失了仪态扑过去把刘恒撵走。
刘恒现在不怎么写字,陪葬的笔还没怎么用呢,不知道这两位长辈为何如此狂热。
他有点害怕,先退下了,心里嘀咕我就知道始皇帝和高后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他俩除了写历史之外,是不是天天给阎君写信啊要不然怎么能让他当上镇长呢,准是每天都给阎君通报这里的情况。这倒也正常,那他除了要镇长的位置之外,就没要点笔墨么
他走之后,把几个孩子都喊回来,开始分东西。
大箱子里除了王莽新做的游标卡尺之外,就是数百只毛笔,毛笔下面是整整齐齐的墨块。
那五颗拇指粗细的小树苗分别是桃、杏、梨、梨、橘子。
刘病已不好意思的解释“没找到卖树苗的,不过我看到有户人家没有人烟,在大梨树旁边长着几颗小树苗,应该是梨熟透了掉下来没人吃,自然而然长出来的小树苗。
规矩上写了,荒野无主之物和用陪葬的金钱换的能拿回来。
笔墨是买的,树苗是自己挖的。
筐里是山里挖的茯苓苗、玫瑰苗、还有刺泡苗,刺泡覆盆子酸酸甜甜红彤彤的可好吃,还有些野蘑菇。原先不敢吃野蘑菇,怕会吃死,现在还怕什么。包袱里是给平君买的胭脂水粉。”
他拿回来的玫瑰不是后世那种,而是玫瑰饼、玫瑰膏和泡茶用的那种玫瑰花,后来改名叫刺玫。味极香美,也好养活。
吕雉惊诧“人间那么乱,还有人卖胭脂水粉”
许平君也很惊讶。
刘病已点点头“几个皇帝的都城里都有商铺,世道再乱,他们也得生活,做胭脂的只会做胭脂铅华。不论什么势力,后妃女眷都要化妆打扮。”
分完了东西,把果树种在既有阳光又安全的地方,王嬿在旁边看着插不上手,却快乐的直掉渣。
她的肌肤上大概还剩三成的烧焦,整张脸和一半的头发完好如初,身上倒是斑斑点点的,看的刘箕子想叫她梅花鹿,又怕她不开心,只好在心里默默的叫几遍。
这才开始谈论人间的情况。
许平君立刻被撵走。
刘病已叹了口气“陛下不要总在帝镇中安居,有空时去阎君城池中看一看,那招贴佣工的榜文,还有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鬼,都能看出人间的情况。”
嬴政沉默了一会,不想说自己现在如果遇到了先祖,没法解释为什么是胡亥继位。
如果说是我选的,我就该打。
如果说不是我选的,五十岁的人了,为什么不选一个继承人难道真认为自己能长生不老么是的,朕当时觉得自己活到七八十岁不成问题。哎,也该打。
刘病已看出他的脸色更加难堪,就不再追问,回忆起满心期待的旅游,可惨了。拿到了两卷竹简那么多的须知和律令,谨慎的都背下来之后,按照地图上的图找过去,地府的天空总是灰暗雾蒙蒙的,但在这里的云层却有一个小小的亮光,大概有铜镜那么大。
夫妻二人手挽手的飘上去,当了神鬼很快就学会了飘,飘上去才发现这亮光差不多有井口那么大。
地图上写的也的确是一口阴阳井。
两人抱在一起飘了上去,怕有什么不测以致劳燕分飞。
没有什么不测,就像戳破一层窗户纸一样,轻而易举的到了人间。
按照地图所示,这里是一个小村子,神鬼飘上去的时候注意保持隐身状态以免被水桶砸到头吓到人。
吓死人是要负责的。
可是他们上来之后没看到有村子,只看到地上有一些牛羊七零八落的的枯骨,还有几间走近了能辨认出房顶和墙壁的茅草屋。最穷的地方盖房子是不讲究的,用泥巴做墙,用稻草做房顶,就能活着了。
然后就看到几百个鬼吏带着上千个鬼魂赶到这里,像是漏斗一样都进了井口。
许平君就被吓着了,随后二人去郁郁葱葱的山林中,挖了各种苗、在后山摘蘑菇,对农业建设非常熟练的把能搜刮的无主之物中好吃的部分都捞走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藏在附近一个山洞里,按照竹简上写的须知留下了自己的标记。可以通知其他神鬼这是有主之物,也可以追踪。
夫妻二人就离开这个小村庄继续往外飘。来人间不是为了移植植物,而是为了看人间情况啊。
空气非常甜美,甜的快要溢出来了。
这是血的腥甜。
眼前所见的是刚被屠戮抢掠过的城池,真称得起人间炼狱。
尸体不论男女老少,大多没穿衣服。
别误会,不是都被侵犯了,有一些是被抢走了衣服。能纵兵抢掠的将领和士兵也不会讲卫生和节俭,衣服破了就抢新的穿,衣服脏了也抢新的穿。
许平君当时就哭了,找了个干净的房顶蹲下,把刚刚在山上揪着吃的那点野果吐的一干二净。
整个城池里的地面上,就没有能落脚的干净地方,要么是有血,要么有尸体,要么能看见尸体并地上有屎尿。
刘病已有什么办法呢,蹲在旁边抚她的后背“别看这里别看这里,唉,你别怪我,是我得意忘形,光顾着能自由的出来透透气,就忘了百姓十之不存三四。咱们回去吧,你受不得这个,不要看这些。”
许平君不愿意走,有些害怕,又不想给丈夫添乱。
幸好竹简上写了神鬼可以躲在某物之内,只要拔一根头发扔进去,就能藏身于头发之中,被人携带。
就这样,她先被搁在镂空的金香囊中跟着他,刘病已走了很多城池,看的也很清楚。买笔墨时才发现带的钱不多,干脆把金香囊里的头发拿出来,拿金香囊抵了费用。
然后把所有东西都背起来,跳进井里差点被井口卡住。
“没想到文帝先回一步。人间就是这样,地府一定很忙。陛下有空时不妨出去转一转,若能看见什么令人惊异的东西,也未可知。”
嬴政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准备出去走走,有了出入的令符这么久,他头一次准备出去。
现在很有机遇,即便冒着碰到祖先被打一顿的危险出去,也是值得的。
吕雉说“我陪你去。”
阎君们在接到始皇的信之后,就开始商议、争论、争吵边工作边探讨。
探讨的不是秦始皇能不能来当个判官,谁都相信他一定能胜任这个职务。
而是另一件事。
说来话长,在商周天子起义失败之后,地府也添加了一个新的条例,那就是天子有机会在隔一朝之后用假面来工作假名没必要,大臣也不是都知道天子叫什么名字。
没有避讳这一说的时候,天子的名讳不会晓谕世人。
一个朝代覆灭之后才清算天子皇帝,是成为神鬼功过交错难辨留下下地狱。
成为神鬼的都能来工作,留下的挑较能力强的也可以工作有些天子能力不强,就善于识人用人,当了愉快的甩手天子,每天宅在后宫中玩耍,国家靠大臣。但不用假面时,碰到过去的旧臣成了同僚或上下级关系,比较尴尬。
隔开一朝的原因跟简单,下一个朝代是覆灭了上一个朝代才得到天下,如果一灭亡就来工作,必然对取代自己的君臣们有个人情感在内,不公正,不公正就会给人地府添麻烦。
只要隔开一朝,再来的将领和士兵就不是打破自己城池的、也不是和自己的军队开战的判官能看到面前候审鬼的人生履历。
所以问题来了。新朝二十多年,算不算一个朝代刚刚登基为汉帝的刘秀,是算开国之君呢还是汉朝皇帝之一
算他是开国之君呢对人家是抢的新朝天下。
算他不是开国之君呢对他是景帝刘启的后代,能得到天下,也和自己汉室宗亲的身份有关。
阎君们快要愁死了,嬴政的工作能力他们知道,打下六国之后工作量暴涨,他应付的过来。虽然说当年差不多是累死了,可现在成了鬼,鬼怎么累都不会死啊
多好啊
白发阎君敲定了最终答案“为了每天能休息片刻,让他来嬴政所图甚大,不会为了怄气自毁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