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也觉得王佑长好了些,他点头,笑着说“娘子说的是。”他看着抱着儿子的妻子,内心柔软,他好久没像此刻这般,觉得未来的美好可期。
    “娘子,我们日后定要好好培养佑儿,娘娘未死时,要是皇上允许佑儿给殿下做伴读,等到他长大了,就能有个官做。”
    妻子点头,垂着目光,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口“我听说陪殿下读书的,都得是大官家的孩子,咱儿子不会是做奴仆吧万一我是说万一殿下也让他王家的香火可怎么办”
    妻子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打碎了王景美梦。他愣住了,木然地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妻子。
    “相公,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一时想太多”
    王景被妻子抓着胳臂,吃痛地叫了一声,妻子慌忙收回手。王景黯然,道“不怪你,是我的错。我竟一时得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啊,我只是个阉人,儿子又哪有资格陪殿下读书。是我想多了。”
    王景这几日的愉悦心情没了,妻子见他垂着头的丧气模样,心里很是自责。她想安慰王景,搜肠刮肚半天,方才憋出一句“相公,佑儿一定会争气的。”
    王景拍了拍妻子的背,不再说话,径直走出了屋子。
    他看着乌黑一片的天空,心中琢磨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难道儿子也要走自己的老路,不能出头
    当天夜里,阿兰的咳嗽越来越严重了。
    这两天里她的咳嗽始终没有好转,王景以为是饥饿导致,吃饱肚子就好了,因此拼命让妻子吃肉。可是情况一点也没有缓解,反倒是越演越烈。这个晚上更是咳了整整一夜无法入眠。王景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却又束手无策,他不懂医术,村子里也没了活人,想要请郎中也办不到。
    他心里琢磨着必须得抓紧时间进京,到了京城就能给妻子看病。
    次日清晨,王氏终于睡下了,王景轻手轻脚地下床,把晾好的锦衣襁褓拿进屋,准备给刘宸瑞换上,再收拾些东西,带妻子进京。阳光照进来洒满床铺,王景望过去,却赫然发现王兰枕头上一滩污血
    王景慌了神,手里一松,襁褓掉落在地,他跪在床前,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血污。
    王氏这时也睁开眼睛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大块的血块从口内喷出。
    王景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氏哽咽着对王景说道“相公,我怕是不行了”
    “胡说”王景喝止妻子,说“这两日你好了不少,怎会一下就不行了呢”
    “不必自己骗自己了,我这几日的情形相公是知道的。”
    王氏的呼吸有些困难,她拼命喘息着。王景攥着她的手,摇头道“你别说话,睡一会我去找个郎中来,肯定能找到郎中的。”
    “不我现在不能睡我喘不上气,睡了就醒不了了。我好想看看京城”
    “娘子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京城。”王景说着话,想把王氏抱起来,王氏却摇着脑袋,用手抚摸着王景的脸,拼了最后的力气,嘱咐道“好好养育佑儿”
    她的手无力地划过王景的脸落向一边,身体剧烈地颤抖,呼吸变得短而急促,忽然身体猛地弹起,随后重重落下。紧接着便一动不动。王景颤抖的手去探她的鼻息,募地收回手,伏在床前,失声痛哭。
    王佑和刘宸瑞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随着大哭起来。两个男孩一个曾经男人的哭声在房间里交织。
    王景哭得昏天黑地,不知几时才停止。他缓缓抬起头,望着房顶,用袍袖擦去眼泪,眼神渐渐变得坚毅起来。
    自己做个守礼好人,就被莫清江欺负,杀了莫清江,也没人能把自己怎样。自己不饮盗泉,妻子差点饿死。拿起斧子当强盗,妻子死前就能吃到肉。可见这个天下当好人是没用的,只有当恶人才有出路。
    如今妻子死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
    王景看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并无不同,差不多大小,一起哭,一起喝奶,一起换尿布可就因为出身,将来两个人的命运,就是天差地别
    王景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锦缎襁褓。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明确的念头,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他的手,却慢慢地伸了出去。
    他将那锦缎襁褓,换在了自己儿子,王佑的身上。王佑忽然不哭了,有些好奇地感受着新奇的触感。刘宸瑞则一无所知,更加努力地哭着,表示肚子饿了。
    可现在的王景,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皇子了。眼前的这一幕,给了他极大的冲击。原来,孩子的身份,也不是他们自己能选择的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王景大笑出声。他王景活到今天,没得到一件好报,为何不能自私一次为了他唯一的儿子,王景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王景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他对着妻子的尸体磕了两个响头,承诺道“娘子,王景这一生对不住你,但你看着,我们的孩子,我定会让他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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