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似是早就猜到了任堂主的想法,他勾起了嘴角,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任堂主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担忧的抬手,贴在任远意的额头上,“温的,活的”
    任远意笑了一笑,“掌门师叔说,已经有线索了,差我来寻你。”
    任堂主思索了一番,暗暗的皱了一下眉头,若是此时这般的离去,他必是不甘心的,于是摆了摆手,“甭管了。”
    任家那头还留了几个人,任堂主倒不担心那边出了差错,最要紧的还是当下。
    “此处有古怪。”任堂主眼神幽深了一下,目光四处探寻着。
    “我亦觉的。”任远意眼神顺着前方望不到头的深巷一直延伸着,任远意幽幽的发着光,“我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情。”
    “是熟悉感。”任堂主一针见血。
    是的,是熟悉感,走了几圈之后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可是眼前的场景又是不一般的,可明明不是同一个场景,却让人觉得莫名的熟悉,仿佛好似刚刚来过这里一般。这大概是对于一种危险的警觉。
    “莫非这里有阵法,我们入了阵”任远意又道,“可任家本就擅长布阵,有什么能人能够在任家的眼皮底下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任堂主淡静的声音,将任远意打断。“是人。”
    任堂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指望着虚空,悠悠地问道。“你便同我细细说说那日你是如何见着那红衣的骷髅头的。”
    “影子。”任远意努力的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电闪雷鸣之间,不由得心头一跳,低头看着自己长长的影子,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任远意垂了垂眼睫,微微颤抖,眼底的黑眼圈深沉。
    任堂主,喃喃自语“我怕等到天亮,便来不及了”
    任堂主喃喃自语间,一把将任远意的伞揽下,对着任远意有着几分嫌弃道,“大半夜的出门,何故撑一个伞。”
    任远意眨了眨眼睛。“宋家,追魂伞。”
    任堂主不由得多看了任远意一眼,任远意平时本就很讲究的一个人,恕他眼拙,一下子没从这花样俏皮的伞中看出端倪,不过,看来宋家的那个大小姐当真爱惨了任远意,连这等宝物也能借给任远意来当伞来用。
    不过任堂主这又想起了一桩事情,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为何,你就这般确定今夜有人死了呢”
    “是浓重的死气。”任远意垂了垂眼睫,微微一凛。
    任堂主眼神一顿,不由自主地望着跟前的这一座宅子。抬起头来注视了那些浮在月光下的尘埃许久。是,死气。
    今夜,是有生魂离世
    月光照射在带着几分破败的庭院中,地上好像铺上了一层霜雪那样白,却又铺上了层层的暗红,树上的鸦雀停止了聒噪,进入了梦乡。夜深了,清冷的秋露悄悄地打湿庭中的桂花。满院花香,那淡淡的黄,巧巧的小,粒粒的点,星星似的缀于绿叶之间,微风拂过,整条旧巷街都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似有若无却穿透骨髓,弥漫在飘渺与现实之间,随风飘散。
    陆溪瓷神情蔫然,有风循着屋檐落在她衣裳,腰腹,裙摆,湿衣裳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身,看上去,瘦的惊心动魄。
    陆溪瓷看上去状态很不好,脸色白的像鬼一样,一双眸子却如同寒火。
    他们终于还是找来了。
    陆溪瓷盼着他们来,又盼着他们不来。
    陆溪瓷那一个接近透明的魂魄,嘘嘘晃晃的停留在半空中。
    明明隔着一道墙,陆溪瓷能听见他们的声音,看见他们,可却是隔着两个世界。
    这让陆溪瓷在身前的双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但偏在这一刻,她竟不愿表现出恐惧。她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手指,目光不由自主地追寻着骷髅头的身影。
    骷髅头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静静的看着一墙之隔的那两人,似乎也觉得那两人和外头巡逻的人不太一样,生出了一两丝兴趣,然后骷髅头将目光定在了任远意身上。
    咔嚓咔嚓的一声,骷髅头又将自己的手臂里的骨给咬断了,然后又慢条斯理的拼接上去。
    毛骨悚然的声音。随着风呼呼的吹着,一声一声像是敲打在心上一样,骷髅头拼的累了,后半夜,已经暂时没有人再来了。
    而这一院子里的散之不去的腥甜气息很快也随着这满地的花香慢慢的飘走。
    陆溪瓷似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无力的靠在自己的身体上,手指颤了颤,一下子又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狂风呼啸,
    陆溪瓷抬眼瞧去,却忽而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微微的拧了一下眉头。
    陆溪瓷制住自己有些抖的身体,便见骷髅头转头凝视着自己。骷髅头从他枯骨的手伸出的一股黑气,像是一条蛇般紧紧的缠绕在站着不动陆溪瓷的手腕上。
    陆溪瓷看着自己的身体面色越来越多黑气,仿佛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难受一般,她狠狠的扶着自己的手,脖子里升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终于,要对她出手了吗
    陆溪瓷眸子里闪过一丝疼,没有了身体,她会怎么样。她会如同外面的那些孤魂野鬼一样飘荡在这世界吗
    还是说会投胎转世。
    下一瞬骷髅头直接飞出去,同一墙之隔的任家人对峙着。
    与此同时,骷髅头一下子心底便身出了戾气,望着陆溪瓷的目光如同望着刚刚前来的那一些送死的人,骷髅头周身带起了无尽的白茫茫的黑气,高速旋转着,将陆溪瓷包裹的密不透风。
    陆溪瓷怔住,下一刻却是笑了出来。
    然而笑着笑着也不知为什么,心底里一股酸楚涌出,先前压下来,强忍在眼眶里的泪全掉了下来,啪嗒啪嗒滚落。
    她可能,死的比他们都惨
    陆溪瓷静静地看着他的目光慢慢的增添了攻击性,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犹豫了几秒。“我,我是你救命恩人。”
    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裴易铮,“”
    陆溪瓷见他许久没吭声,莫名的紧张,看着他如水一般垂至塌上的长发,宽大的衣袍下端的是仙人一般的姿态,眼神清亮,没有半点病人的秽气,看的陆溪瓷喉咙发干,她睁着空幽幽的眸子,将目光转向了窗边。
    就在陆溪瓷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他非常平静的开口了。“敢问姑娘芳名”
    裴易铮瞧着眼前小姑娘几分担惊受怕的模样,听得她的言辞,心里头虽存疑惑,但还是信了两分,他将周身的戾气收敛了许多,放低的姿态,声音低沉地的道。“以前的事,我记不太得了。”
    陆溪瓷心头又是一紧,不自觉地扶着桌子,顺势的找到了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旧茶,压压惊,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而来,入口时却冷不防的被呛了一下。
    放下了茶盏,陆溪瓷看着他露出来的手被绷带捆绑得结实,心里头松了松。兴许是之前被他的气势给威震到,心头不自觉的记恨了一笔,肚子里那点坏水儿,便渐渐泛了上来,陆溪瓷眼珠子转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我姓谢,名唤卿卿,你可以唤我卿卿。”
    “卿卿。”他呢喃出声,眉头不自觉地攒了一下,他的眼角微微的的抽了抽两下,似乎有几分不自在,只是黑暗里看得不甚清楚,单听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
    他这样如同情人般缠绵的压低了声音叫唤,令陆溪瓷心里头一颤,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瞬间收回迷离的目光笔直地望着他,收起了玩味的姿态。
    这半夜深更的,当真撩人心弦。
    “你”陆溪瓷一双眼黑白分明,看着他,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那,你早点休息”
    裴易铮没说话。
    陆溪瓷当他默认了,退出门外之后,非常贴心的把门给关好。
    陆溪瓷动身去书房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简陋的屋子,糟了,门破了个洞,陆溪瓷面色僵硬了一瞬,摇晃着身子,寻思着明儿个该去去找几把茅草给堵上。平日里头委屈一下自己便罢了,若给仙人瞧见了,这并不仅仅只是她陆溪瓷穷困潦倒的形象的问题,还是尊严的问题。
    陆溪瓷昨夜没有睡好,裹着被子面朝里躺,安静下来,竟也有些心绪难平,兴许是前半夜已经睡过,后半夜当真不困。
    天蒙蒙亮,陆溪瓷惯常的时间钟令她起身了,良心发现的想着他大病初愈,一大早的便出门去东市买了一只宰好的鸡,陆溪瓷喜滋滋的拎着被拔光了毛的鸡,临到了院门一脚,想了一想,又折回去买了一些食材,想着老母鸡煲汤给他补补身子,他这一副脆皮的身子,恐怕暂时的不能吃肉,所以这汤必须得好喝。
    陆溪瓷进屋子里头去看他的时候,看他还在闭着眼睛,一副安详的样子,挠了挠头,愈发的怀疑昨日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陆溪瓷轻手轻脚地走近去,鼓着两个腮帮,细细地端详着那张谪仙似的脸,因为一只眼睛受了伤,乍一看却像是独眼狼。但走近了仔细瞧着,露出来的皮肤却好的如同上好的宝玉一般,未有涓埃瑕疵,令人羡慕的紧。当真难以想象到没有受伤时候的风采,望着望着,陆溪瓷一时间竟出了神。
    罢了,他生的这般好,她总不该和一个落难的人计较。她以后该让着他点。
    裴易铮对声音非常的敏感,今早陆溪瓷出门的时候他便醒了,醒了之后未有睡意,强忍住一身的折磨,多次尝试过起身,堪堪坐起,身子便不堪负重。于是他只好了无趣味的又躺了回去。待得一番折腾己是浑身乏力,陆溪瓷进了他屋子的时候,裴易铮便干脆的把眼睛一闭,被子往上拉了拉,有意的试探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她往日待他是如何模样。
    奈何半天没有任何的动静,顿了片刻,只闻得脸上迎来灼热的呼吸,忽然之间的亲密靠近令他浑身都不舒服,忍了许久,那呼吸绵长似喷洒在自己的脸上便如同定格了一般,到底有几分难为情,裴易铮无奈的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睛里印出了一张放大的脸。
    陆溪瓷惊吓的身子往后倒了下去,她两只手撑着地,身子矮了一截。
    因为心虚,陆溪瓷目光游离了一下,却因为心里头装着事,看哪都不是,又迎上他的淡淡的目光的时候,耳朵不自觉的升腾起一抹粉红色。少顷,陆溪瓷清了清嗓子,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醒了,我再去请大夫为你瞧瞧。”
    说着也不等他回答,陆溪瓷像泥鳅一样快速溜了出去。
    裴易铮看着他飞快离开的步伐,突然之间有些好笑,瞧她的样子似是性格单纯的人。
    大夫来的时候,裴易铮掀了一下眼帘,挣扎着坐起来,耐何这副身子骨实在脆得很,头疼发虚,没片刻又躺倒回去。
    见裴易铮配合的伸手,陆溪瓷慢慢一笑,一口浊气从胸腔里呼了出来。
    “这,这真是”大夫伸出那只苍老得起了皱子的手搭在了裴易铮的脉上,许久没有放开,摇头沉思,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他满身的绷带,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怎,怎么了”陆溪瓷眨了眨眼,这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许是照顾的他,照顾得久了,也照顾出感情来了。陆溪瓷看着裴易铮不加束缚的青丝柔顺的披散在了枕边,侧着的雪白的半边脸在外头在阳光下更显得苍白,一时之间竟让她看出了点颓靡柔弱之感,心头悄然的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之情。
    陆溪瓷目光慢慢的往下,一定格在了他微微凸起的喉结上,随即却移开了目光,手轻凑在唇边挡了一下。
    张大夫在原地沉思了有一会儿,才慢慢的收起了手,将医药箱收好,摇了摇头,率先的走了出去。
    陆溪瓷见张大夫没给她答复,一颗心提了起来,回头目光复杂地看了裴易铮一眼,跟着张大夫走了出去。
    裴易铮面上自也看不出端倪,目光沉静地看着陆溪瓷一脸最后一面似的深深表情,静静见她顺手又把门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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