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嗯”了一声,低头亲亲她,吩咐取纸笔来。

    他本已有腹稿,略略斟酌,一气呵成。

    稍晾了晾,亲自装封,接过姜萱递来的火漆,封口用印。

    卫桓很快弄好,招薄钧进来,让他明日一早送出,回到内室,却见姜萱斜倚坐榻围屏,有些怔忪。

    “怎么了”他柔声问。

    姜萱沉默一下“阿桓,你说大兄真有不轨之心吗”

    知道去信徐州,那自然知道卫桓张济皆锁定姜钦了。

    卫桓还能说是偏见。

    可张济一个从没见过姜钦的局外者,看问题自然很客观的。

    是她当局者迷了吗

    其实姜萱不管情感上怎么不愿接受,她理智已趋向相信。假若姜钦真图谋不轨,那么不管是杨氏的幕后推手,还是姜铄的生擒,董夫人骨骸一事的恰到好处,所有事情往他头上一套,都能得到合乎逻辑的解释。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凑巧的事。

    这让她很难受。

    难受过后,又是心惊。

    当年在临淄,她和弟弟差点就向姜钦求助了。

    假若是真的,她不敢想。

    还有,时至今日,姜萱已经从祖母吴太夫人这几年待娄氏的态度推测到,很可能,当年给她母亲透讯的就是吴太夫人。

    牺牲儿媳妇,给孙子孙女一条生路。

    这让她心酸又恨。

    恨过后,不免想起谁给吴太夫人报讯的。

    吴太夫人安居后宅,连儿子妻妾争斗都不理会很多年了,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知晓外面的事,这还是水底下。

    应是有人引她注意,甚至报讯的。

    这人是谁

    她不免想起姜钦,若真有那种心思,他嫌疑很大,一箭双雕,直接除了姜琨即将长成了嫡子,又让吴太夫人恨毒娄氏。

    “寻寻。”

    姜萱回神,见卫桓有些担忧看着她,他安慰“如今全部都是我们的猜测罢了,是真是假,还需裴文舒查实才知。”

    “也是。”

    背后大手一下接一下顺着,姜萱长吐一口气,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她如今怀着孩子,负面情绪要不得。

    她冲他笑了笑“那让金嬷嬷你打水沐浴吧。”

    卫桓细细打量她,见她情绪尚可,这才俯身亲了亲,又摸了摸她的肚腹,“你们等等我,我很快出来。”

    “去吧。”

    卫桓起身,大步往浴房去了。

    浴房门帘一掀,里头很快传出哗哗水声,姜萱慢慢倚在榻背,呆了一阵。

    淡淡苦笑。

    之前十几年,她还以为自己运气是尚可的,虽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但好歹这个家还是有温暖的。只如今回首去看,却人人假面,或蛇蝎或冷漠,些许温馨即如电光朝露,眨眼消逝不见。

    也罢,由得它去吧。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腹,三个月的胎儿还不显怀,只掌下已有了明显的实在感。

    让她欢欣,让她喜悦。

    她已重新拥有一个小家,七个月后,孩子呱呱坠地,这个新家将会更加圆满。

    那些虚情假意,不想也罢。

    解下斗篷,她吹了大半灯火,放下帐子先上了床。

    没一会,浴房水声停,一个熟悉且有力的脚步声回到床前。

    锦帐撩起,一具火热的胸膛贴住她的后背,手自然而言覆在她的腹部。

    “今天孩子乖不乖,闹你没有”

    姜萱手覆在他手上“他最听他阿爹的话,乖得很。”

    卫桓声音一下子欢喜起来,又得意“嗯,那你快点睡吧,明儿也要听话,勿闹阿娘,可晓得了”

    “待你出来了,阿爹带你骑大马,再”

    温声柔语入耳,心绪逐渐和缓下来,姜萱闭上眼,露出微笑。

    翌日。

    天蒙蒙亮,薄钧乔装而出,悄悄出了卑邑大营,绕道往徐州而去。

    第四日下午,抵达徐州。

    他这回先给王明传了信,说了故友来访,里头夹了一个暗号。

    当天傍晚,王明就来了,同行还有微服的裴文舒。

    这省了薄钧不少事,他当即将信笺奉上,“此乃我家府君来信。”

    府君

    裴文舒微微一怔。

    不过薄钧没说什么,告退后立即就走了。

    裴文舒将信收好“回府。”

    王明也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是卫府君来信卫府君和他家公子可没什么私交的,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待回到府中屏退下仆,见裴文舒拆信,他道“主子,不知这卫府君”

    王明话未说完就顿住了。

    因为裴文舒蓦地绷直了腰背,他快速翻过两页信纸,视线顿在上头。

    他神色僵硬得可怕。

    “主子,主子”

    王明担忧“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裴文舒呼吸很重,一阵,他急速吩咐“马上去,监视我院里及亲卫营中的人,一个不漏。”

    他声音竟有些哑。

    王明一愣。

    怎么这么急这么突然

    需知院里及亲卫营中刚细查过一遍不久,并没有发现问题。只瞥见并州来的那封信,电光火石,他忽想起主子刚刚才微服出去了一次。

    呼吸一紧,“是”

    王明匆匆去了。

    裴文舒僵立片刻,慢慢低头又看那封信。

    杨氏背后必有推手,他知道,否则当年这女人不会这么快精准找到颉侯府的。

    卫桓信中问他,当初定阳重逢后,不知他去没去过临淄

    他去过了。

    还和姜钦聚过几次。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见他神思不属,姜钦似无意问他才从哪里回来,当时,他含糊说是去了并州购马。

    并州,定阳。

    他和姜萱的旧时,他对姜萱的情意,若问谁人最清楚,姜钦算一个。

    他隐有预感,心沉沉下坠。

    “希望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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