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见礼,姜萱温和叫起,入正堂继续昨日的政务。

    和平时一样,都是繁忙碌碌,本以为一忙又该一天了,不想中午时甘逊特地来了一趟。

    “姜主事。”

    姜萱再细细看了一遍有关盐粮铁的资料,在自己撰写的备忘册子里又添了几笔,又录上备注,这才收好。正整理间,陈小二来报,甘逊求见。

    姜萱叫进,甘逊施了个礼,便被她笑着叫坐下“文程过来,是有什么事”

    甘逊掌的财政仓储,虽不直掌库房,但这两样已足够重要,一直都是姜萱领头打理的,二人共事多时,已颇为熟稔。

    照说甘逊过来再正常不过,只是他今儿却没抱着大小一堆公文,确实有些稀奇,姜萱便打趣,“莫不是文程把记性都给练出来了”

    甘逊就笑“哪能,这公文便一册,我都也不可能全背下的。”

    二人说笑两句,说起正事来意,却原来是,有关盐的消息。

    “却是机会难得,河东周家的公子北上购马,途径咱们上郡,如今下榻在城东的东升驿舍。”

    说到商贾诸事,没有人比甘逊更了解,他消息渠道连官府都比不上,哪怕盐他没做,那消息也是灵通得很。

    自从意识到姜萱对盐道的隐隐关注,他立即留神起来了,昨日议事后,更加确认了这一点,次日立即把重要消息私下禀告。

    这河东,乃司州河东郡,就并州往南渡黄河就是了。河东有大盐池,这周家更是掌控盐池的十数个家族之一,周氏制盐售盐,此乃重要财脉。

    本来并州是不怎么和司州联系的,因为这是天子辖地,人多水浑乱哄哄的。

    但现在人家都直接到自己家门口了,这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姜萱略想想“咱们去东升驿舍,先看一看。”

    看看来人究竟怎么样,再决定要不要接触。

    “行,我们这就出发。”

    车轮辘辘,路上,甘逊给姜萱说了说他知道的情况。

    这次来的是周大公子,嫡长子,在周家有一定话语权,若要以购盐打通这条道的话 ,把他拿下就差不多的。

    就是河东盐池多毒盐,质量没有海盐好,价格还不比远道而来的海盐低。

    这题姜萱会,过滤提纯的技术不行。

    不过,她的意思还是先考察接触一下,多方了解,多方比较,方能选出合适又好的。再者,骑驴找马才是最稳妥的策略。

    甘逊十分赞同,接着又说“这次来,同行的还有好几家公子,据我所知的有赵家张家,其余两三家不大清楚,不过据说都是司州北上购马的。”

    姜萱点了点头。

    司州倒不怕,司州距青州千里之遥,两个圈子并无交集,她从前也就见过寥寥几个回乡省亲的司州贵女罢了,公子一个不认识,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为谨慎再问一句,确定无女子同行后,姜萱的心便彻底放下。

    只岂料,她这心放得是早了些。

    有道人算不如天算,事情很多时候总爱出一点意料之外的变故。

    蓝帷马车跑了半个时辰,就抵达东升驿舍。

    这东升驿舍是城东最大的驿舍,集餐饮住宿于一身,人来车往出出入入,非常热闹。

    在门外并不能观察接触些什么,姜萱吕逊便下了车,往大门过去。

    “两位客官好,不知是想打尖还是用膳”

    一进大门,便有伙计殷勤迎上,将客人引入大堂。

    一转过屏风,熙熙攘攘,柜台两边足摆一二百张的方桌,全部打通望不见头,吃饭的人很多,座无虚席。

    甘逊掏出一粒碎银,放在伙计手心“小兄弟,给你打听一下,从司州河东来的贵客坐哪”

    姜萱略略环视,接话“给我们安排一个附近的桌子。”

    “好嘞”

    一出手就是碎银的客人极少极少,伙计低头一看手心,登时大喜,忙转身一指“就在那边帘后他们刚刚下来,才叫的酒菜。”

    所指方向并不远,隔了一个庭院就约莫十来丈的的距离,四面竹帘围成的已贵间,恰好正对那面帘子半卷着,下仆护卫无声肃立,中间一张大圆桌围坐了七八个年轻子弟,赭蓝青紫各色锦缎袍服极贵气,当中被簇拥的是一个身穿藏蓝宽袍广袖、玉冠束发的年轻男子。

    姜萱顺着伙计所指,一望,恰巧玉冠青年抬起头来,骤不及防的,四目对了个正着。

    她一愣。

    他也一愣。

    于卫桓而言,今天注定是心乱如麻的一天。

    只乱归乱,烦归烦,他真没预料他会接到这么一个消息。

    “禀府君,今儿姜主事出门了,在东升驿舍碰上了一个认识的公子”

    出于某种心理,怕万一她遇上什么合眼缘的人而自己还不知道,卫桓今早出门前,犹豫了一下,吩咐若姜主事见了什么生人,回来和他说一声。

    其实本意只是想知道一下,并无观察盯梢之意,但奈何下头总有进取心强的人,就这么硬生生揣摩出另一层意思来了。

    姜萱再低调出门,安保力量也不省的,除去跟车的随卫,还另有暗哨。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自以为领悟到主子深意的人就飞马将这个消息递到城西营寨了。

    进来跪下拱手,报讯的略想了想“据闻是河东来了,那公子姓裴,好像,好像叫裴什么舒,”

    才回忆着,忽听上首“砰”一声巨响,竟是卫桓失态霍地站起,动作极大,竟带翻椅凳。

    “你说什么”

    卫桓几个大步上前,厉声“是谁你说是谁”

    “再说一遍”

    他神色骤变,眼睛睁大不可置信,一把揪住来人衣领提起厉声诘问,身体前倾,逼到近前,骤然间竟隐隐有种仿若噬人般的态势。

    吓了徐乾等人一跳,更吓得报讯者两股战战。

    “姓裴,叫,叫裴文舒”

    裴文舒

    “砰”一声大响,卫桓霍地扔下那人,推翻挡路的高几,飞奔而出。

    翻身上马,提缰骤一扬鞭,膘马箭般冲出,眨眼已不见影踪。

    留下徐乾等人茫然,面面相觑。

    这人谁

    怎么这么大反应

    他们却不知,这是一个卫桓久违的名字,曾经他潜意识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见的名字。

    这名字,有一个很特殊的身份。

    姜萱的未婚夫。

    临淄姜氏和徐州裴氏。

    若非变故,二人早该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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