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澡,甚至连吃饭陆小钗都要亲手喂自己。
    陈宪只觉若是再这么躺下去,恐怕自己就真要沦陷在温香软玉之中了。
    已经到了三十,按照明朝的习惯,许多百姓在腊月二十八就早早的将春联贴在了各个门上,按理说陈宪这新宅子更当如此,可却因为他这次“冬泳”生生的耽误到了现在。
    陈宪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下床,陆小钗实在是拗不过他,只能放情郎下了地。
    小篱早就将过年的一应物事采办好了,什么红纸、红烛、高香、灯笼,一应俱全的堆在临街的倒座房里。
    陈宪拿了红纸,取来毛笔,便在陆小钗主仆期待的目光下,用龙飞凤舞的草书,写起了楹联来。
    邻街的正门写着“金玉满堂人财旺,荣华富贵福寿长。”
    这两句放在街边给路人瞧着还算正常,院内的楹联陈宪便开始自由发挥了。
    “胜景画图开忆豪气纵横倾北海,酒洒襟袖杭州至此风光似西湖。”这两句是在主院前的影壁上的,显然陈宪是对于自己这小院颇为满意,竟将景致其比作西湖了。
    而书房则更是不得了,竟写道“由秀才而封王,主持半壁江山;驱外夷以出境,自辟千秋新业。”
    东边的耳房,陈宪本就是为陆小钗预备的琴房,便倨傲写道“天做棋盘星做子,谁人敢下地为琵琶路为弦,哪个能弹”
    陆小钗见他写下这两行句子来,惊诧的捂住了嘴,紧张道“陈郎,这楹联是否口气太过豪迈”
    陈宪却飒然一笑,颇为满意的道“小钗自然弹得”
    陆小钗只觉得一时间脸红心跳,这句子若是让外人瞧见还不知道会如何想呢,但她本就是温柔恭从的性子,见陈宪卧床许久,整日里神色恹恹,此刻似乎是因为高兴,就连脸上的血色也浮出了不少,便不愿再提出让陈郎不痛快的反对意见了。
    到了北边的正房,陈宪心中先是想到于谦,又想到自己所见到的那位唤作苏心惩的刀客,便驻笔斟酌了片刻,许久后挥笔一蹴而就的写道“千古悲凉我自知。惟见恶扬善抑。怀抱长托云外月。”
    下联则是“人间公道问谁主什么家律佛法平生只信掌中刀”横批为“天道人心”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一幅楹联中既有自己对于谦这种心怀天下者的钦佩和不忍,又有对于如李佑乾父子之死的怪异感觉,有那个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苏心惩给他带来的震撼印象,甚至还有对于那位“破云剑”黄女侠的念想。
    陈宪在陆小钗主仆二人的诧然目光之下,缓缓的写完了最后一字,继而长长的吁了口气,只觉得胸中因为卧床几日以及黄落蘅不辞而别所郁结的块垒,顷刻间就随着这满纸的墨痕消散而去了。
    积雪如云,书生弃了手中笔,昂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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