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内侍应一声,转身去了。

    这时,老宫人要扶董贵嫔躺下,董贵嫔摆摆手,却看向我。

    “云霓生,”她说,“当下索性无事,你坐过来,与老妇说说话。”

    我愣了愣,不知她要说些什么。不过她既然邀我,我也不好违逆,应一声,走了过去。

    待得在榻上坐下来,董贵嫔看着我,目光深远。

    “前面你我几番碰面,皆有要事,老妇不得与你说上许久。”她说,“今日,倒是得了时机。”

    我说“今日亦有要事,诸侯的十万兵马仍在城外围着。”

    董贵嫔道“故你我此番哪里都去不得,不若闲坐说话。”

    此言倒也在理,我没有反对。

    董贵嫔让老宫人退下,待得旁边无人,却看着我的脖子,忽而道“老妇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这项上有一颗白色的玉珠,现在怎么不见了”

    我一怔,心中登时升起一阵疑惑。

    片刻,我笑了笑“贵嫔好记性。当年初见时我戴着什么早不记得了,贵嫔还记得”

    “怎会不记得。”董贵嫔从容地从小案上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老妇兄妹三人,年幼时因水患失了父母,被卫氏收养。老妇自五岁起,便给卫伦的女儿做了侍女,伴了她五年五年。此物是她最爱,总戴在身上,我便是远远看一眼,也能认出来。”

    我看着董贵嫔,一时说不出话来。

    心中又惊又疑,登时似掀起了滔天巨浪。

    “哦”我的声音平静,“卫氏是谁我不知晓,一颗白玉珠而已,贵嫔兴许认错了。”

    董贵嫔没有反驳,淡淡笑了笑,抿一口茶。

    “他们一家去楚国时,我十二岁,跟他们一起去的,还有我的二兄董绅。他们将我和长兄留在了雒阳,说是要我二人替他们看守宅院。当年雒阳之乱,比今日更甚,我和兄长提心吊胆受了三年,一个卫伦的故旧忽而登门而来,将我带走。隔日,我便被献到了景皇帝的身边。”董贵嫔说着,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似在盯着我,又似不是,满是追忆,“卫伦拿着我二兄的性命要挟,要我和兄长为他们一家刺探高祖皇帝的动向。我和兄长一直不敢怠慢,直到楚国败亡,我二兄病逝的消息传来,方得以解脱。”

    我听着这话,心神渐渐安定了些许。

    “贵嫔这般秘闻,想来世间知晓之人寥寥无几。”我说。

    “正是。”董贵嫔道,“如今知晓的人,除了老妇和秦王之外,便是你了。”

    听到秦王的名字,我心中不由地又突了一下。

    “贵嫔待秦王果然如亲生一般。”我说,“莫非秦王不曾发怒”

    “这些事,也是他长大成人之后,我方才告知。”董贵嫔道,“那时楚国早已覆灭,我二人相依为命,这些过往之事,藏着无益。子启非狭隘之人,并不曾因此责怪我和兄长,此事于我甚为宽慰。”

    我心中生出些希翼,从她言语之中,她只不过是认识我那生母,以及这玉珠的来历。

    而我的身份,她只字未提。

    “不瞒贵嫔,这玉珠是我祖父给我的,并不曾告知来历。”我叹口气,道,“不想竟有这般曲折。”

    “此事说来,也甚为巧合。”董贵嫔道,“当年卫氏还在雒阳之时,云先生曾经几次到府中做客,老妇见过他。仙风道骨,一望即知学问非凡。不过那时老妇浅薄,未知云先生本事,后来子启查清了你的来路,与老妇说起你是云先生的孙女,老妇方才知晓。”

    她提到孙女,这便好办了。

    我即刻笑了笑,道“正是,不想我家与贵嫔竟也是故人。”

    董贵嫔却不以为然“可老妇自从第一次见你之后,便知道你不是。除了那玉珠,还有你这眉目。卫氏当年自幼便是雒阳闻名的美人,她的模样,老妇永远忘不掉。当年见到你的时候,老妇几乎以为见到了她。”

    我“”

    她既然这么说,我自无法反驳。

    我说“据我所知,当年卫氏生下的是个男孩。”

    “老妇亦疑惑于此。卫氏有些堂亲表亲,你出于其中也未可知。”董贵嫔道,“不过后来听闻黄遨投在了桓皙帐下,老妇又想起了此事。”

    “黄遨”我继续装傻,“与他何干。”

    “黄遨与老妇一样,是卫氏的奴仆。老妇知晓他的脾性,若非十分紧要之人,他断不会去投。于他而言,这世间除了卫氏,无人可称为紧要。”董贵嫔道,“还有明光道的曹贤,老妇虽从前不曾见过他,却知道他的名号。曹贤父子将你待若上宾,只怕与楚国有莫大的干系。”

    听得这话,我心中动了动。

    她没有单独提到曹麟,可见她仍不知道曹麟和董绅的关系。再想想黄遨的话,可断定当年那调换婴儿之事,确实只有黄遨知晓。

    我说“卫氏既然全家殁在了楚国,过了这么多年,黄遨心意改了也未可知。贵嫔应当也听说了,前番他还曾经纠集流寇造反。至于曹贤,他曾是我祖父密友,我祖父在时,他一向拿我视若亲生。”

    董贵嫔淡淡一笑。

    “云霓生,”她不接我的话,道,“你可觉得好奇,为何这些事,老妇从未与你提起,却现在才说”

    我亦是此想,道“为何”

    “我二兄染疫之后,知道时日不久,托人给我和兄长捎了信来。”她说,“那信中只有寥寥数语,他告知老妇和兄长,卫氏当年的救命之恩,我兄妹三人早已经还清,不必再为他们卖命。可那时,我的孩儿已经死去,我和兄长如深陷泥沼,已不可抽身。”

    董贵嫔看着我“卫氏于我一家,既是恩人,又是灾厄,你若就这么死了,于我于子启,都不算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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