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神像前久。忙碌了整日,入夜之后,他们又来探望一阵,终于支持不住,歇息去了。惠风等贴身侍婢亦整夜整日不曾阖眼,又是跟着沈延夫妇拜神,又是在沈冲房里忙前忙后,此时亦支撑不住,在外间睡得沉沉。

    我以为不会有什么人再来打扰,不想,将到人定之时,我正给沈冲喂水,一人走了进来。

    回头看去,却见是公子。

    他穿着一身便袍,如在家中般无甚讲究。

    “他们说,你给逸之求了药”他问我。

    我说“正是。”

    他颔首,走到榻旁,仔细地看了看沈冲,片刻,又看向我。

    “你整日不曾歇息”他问。

    这屋里只有公子想到了此事,我心中一暖。

    “白日无事之时,我小睡了些时候。”我说。

    公子应一声。

    他的目光转回沈冲身上,担忧之色重又浮起。详细问过沈冲伤势之后,他亦无多言语。

    仆人都在外间,内室只有我和公子。

    他四下里看了看,将墙边的一张榻抬起,放到沈冲的近前,又令仆人给他取褥子来,在榻上坐下。

    我见公子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诧异不已。

    “公子不回府么”我问。

    “回去做甚”公子正将褥子和隐枕堆得舒适些,头也不回。

    我说“公子今夜要宿在此处”

    公子道“你可宿在此处,我便不可么”说罢,他看我一眼,“你便这般站着”

    我看看他,放下水碗,走过去,也在那榻上坐下。

    一时间,两人各不言语。

    公子看着沈冲,低低道“他会醒来么”

    我说“不知。”

    公子道“我记得我那时病重,你给我的药,也是这位太上道君所赐”

    “正是。”我说。

    “那时,我多久好转”

    “约两三日。”我说。

    公子颔首,没再多问。

    这榻不算小,放着两张小几,我和公子各据一头。

    他倚在几上,目光沉静。

    这时,我忽然发现他的手背上有一道伤口,忙凑过去,将他的手拿起来查看。

    “公子何时受的伤”我问。

    公子一脸淡然“不知,也许是昨夜打斗划的。”

    我皱了皱眉。那伤倒是不深,没有伤到筋骨,却划了半指长,还未结痂,教人看了心惊。且伤口靠近手腕,垂下衣袖时难以教人发觉。“公子昨夜怎不与我说”我问。

    公子道“你走了之后我才发觉。”

    “可公子后来遇上我也不曾说。”我说,“就算没有我在,公子也该让别人来上些药。”

    公子“哼”一声“有甚好上,区区小伤,过两日便好。”

    我不管他。沈冲的伤药还有些,我取了来,要给公子涂上。

    “无事。”公子却把手抽开。

    “公子这伤口已经发脓,若不上药,过两日或许要化脓。”我认真道,“倒是公子只怕不止要涂药,还要服药。”

    公子嗤之以鼻“这点小伤岂会那般严重。”

    “公子怎知这是小伤”我说,“若那些在刀口上涂了毒呢就算不涂毒,我听说有些阴损的刺客喜欢涂些粪尿或者戳过疫疾尸首之类的,可使得被脏刃所伤的创口经久不愈,化脓腐烂,轻则手足不保,重则浑身烂疮而暴亡”

    “知晓了,快涂。”公子终于不耐烦道。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底觉得好笑。

    许是当年得病的缘故,公子对药石之事甚为抗拒,每次要给他用药,他总像个别扭的小童,说这说那就是不从,让人不得不哄。

    我先给他将伤口清理干净,然后将药涂上;又唯恐伤口裂开,给他缠上一层干净的软布。

    公子由着我摆弄,没有言语。

    待得弄完,我又看了看,觉得无妨了,方将他的手放下。

    抬起头,正遇上公子的目光。他注视着我,与我离得很近,倚在凭几上,颇有几分慵懒之态。

    “好了。”我说。

    公子看看手上,唇角弯了弯“嗯。”

    “皇太孙如何了”我一边将药和软布放好,一边问。

    “甚好。”公子道,“他如今在太后宫中。”

    我坐回榻上,又问“太子之事,可有后续”

    公子沉默片刻,道,“谢蕴已经定了弑君之罪。”

    我一愣,很快明白过来。

    “是说他杀了太子”

    “正是。”公子道,“谢蕴率部与太子在司马门前混战,出了此事,便算他是祸首。”

    我说“荀尚谋害圣上,太子闯司马门乃为援助奸党,而谢蕴阻拦,则是为了锄奸护驾。”

    公子唇角浮起一抹讥讽“可太子薨了,他成了弑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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