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桓瓖的母亲,昌邑侯夫人王氏。

    三人皆风尘仆仆,大长公主向迎出来的杨氏问道“现下如何了”

    杨氏擦着眼泪,道“血是止住了,可伤得太深,太医说已是尽力,只得看他自己造化。若是醒转不得,便”她说不下去,掩面呜咽了起来。

    大长公主颔首,与她一道入内。看了沈冲的伤势之后,亦神色凝重。

    “太后闻得逸之出事,甚为担忧。可宫中那边,你们也知晓,太后不得,便教我等即刻赶来。”桓肃对沈延道。

    沈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精明之色,长叹一口气,神容憔悴。

    王氏安慰道“君侯与夫人还是想开些。想当年,元初亦曾遭不测,命在旦夕,后来亦逢凶化吉。”

    听得这般言语,沈延忽而神色一振。

    “我记得当年,元初病重时,府上为他找了一个辅弼之人。”他对大长公主道。

    我一愣。

    公子亦露出诧异之色。

    大长公主看我一眼,道“是倒是,可须得方士算过生辰,那方士”

    沈延立刻道“那方士再寻不迟。我记得逸之与元初虽非同年,但生克八字甚似。那人既可为元初解难,或也可为逸之抵挡抵挡。”他说罢,声音已经带上哭腔,“公主,不佞唯此一子,他若去了,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未等他说完,大长公主忙道“便如君侯之意。”说罢,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霓生,你便留在表公子房中,好生伺候。”她吩咐道。

    虽然我觉得淮阴侯跟大长公主夫妇当年一样蠢,不过倒是正中我下怀。

    我一礼,道“奴婢遵命。”说罢,走入房中。

    宫中的事想来还未安定,大长公主等人探望过沈冲之后,便又匆匆离开,回宫去向太后覆命。

    而经过一番折腾,我终于看清了沈冲的模样。

    他躺在榻上,面色比方才在窗外所见更是不好,已经没有了多少血色,额头却是烫手。

    我翻开被褥以及遮蔽之物,看了看伤口。太医毕竟是太医,外伤处理得甚为熟稔,已经将伤处缝合,只是还有些渗血,只能敷以伤药。

    真乃天妒红颜。我心叹。

    “如何”沈延见我查看一番,问道。

    我说“奴婢不识医术,只可察看一二,待神灵赐佑。”

    沈延露出失望之色。

    我说“挡灾解难最忌人气杂乱,君侯与夫人操劳一夜,可暂去歇息。”

    沈延和杨氏皆露出犹疑之色。

    杨氏道“可逸之”

    “君侯与夫人既将表公子托付于天命,便已经尽力,再多留亦无济于事,不若且养足精神,以待后效。”我说。

    二人相觑,少顷,亦觉有理,向左右交代一番之后,离开了房中。

    我又十分善解人意地,以同样的理由,将房里的其他人也劝去休息。可当那些仆婢离开,我发现还有一人坐在角落的榻上,却是公子。

    “公子怎不去歇息”我问。

    他淡淡道“我不累。”

    我看着他眼睑下淡淡的青黑,知道他在说谎。他昨夜因得宫中之事,一夜未睡。后来闻得沈冲遇刺,他又匆匆赶来,一直待到了现在。“公子,”我说,“太子果真薨了么”

    公子似乎不曾料到我问起此事,浮起些许讶色,颔首“嗯。”

    我说“因由为何,公子可问清楚了”

    公子说“未曾。我赶到时,已是尸首遍地。荀谅身首异处,谢蕴亦因太子之死被羁押。”

    我并不意外。

    皇后动手果然利落,只怕要对皇太孙下手的那个内侍也跟她撇不开关系。

    “霓生。”公子神色不定,“昨日逸之来问我对策,是我教他保护皇太孙,不想”

    “公子并未做错。”我打断道,“表公子此举,亦无可指摘。”

    我知道他在内疚,又问“可知皇太孙如何了”

    公子道“不知。”

    我鼓动道“公子不若先去查问此事。”

    公子一怔。

    我说“公子但想,表公子如今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他若醒来,最想知道的是何事”

    公子目光凝起,看了看沈冲“可”

    “表公子有我照看,公子大可安心。”我说。

    公子沉吟片刻,深吸口气,道“此言甚是,我这便去查问。”说罢,他起身离去。

    就在他要出门之时,我想起一事,忙将他唤住。

    “公子若查问到关于太子和皇太孙的事,无论如何,皆不可声张。”我叮嘱道。

    公子看着我,神色微变。

    “为何”他目光灼灼,“你可是听说了何事”

    我摇头“只是觉得太子薨于乱军,乃事关重大,公子须得谨慎才是。”

    公子沉吟,片刻,道“我知晓。”

    “霓生。”他正要走,忽而又回头道“我留了人在门外,你若觉不好,便即刻让他告知我。”

    我愣了愣,觉得好笑。公子平日对我那些神神叨叨总是不置可否,就算我在遮胡关显灵一把,他也不曾变过,如今倒是担心我给沈冲挡灾会丢掉性命。

    “可我不在此辅弼,表公子怎么办”我故意道。

    这话大约正中公子心事,他眉头皱起。

    我看他纠结的样子,不再打趣,道“公子放心好了,我必无事。”

    公子却似不大相信“怎讲”

    我说“我与公子生辰契合尚且不死,又怎会因表公子而遭遇不测”

    公子想了想,似乎觉得有理,思虑之色终于缓下些许。

    “如此,逸之便交托与你。”他说。

    我颔首,莞尔“公子放心便是。”

    公子注视着我,少顷,终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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