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时候,落雨小了些。霏霏落在河面上,像细细的绣花针。
    这里笼统来说,是个庄子。土著人习惯通庄客,即红白事庄子上的人都会参与,红事大家约定俗成,主家请庄客,不出人情;白事,庄客要出奠仪、帛金的。总之,你是主家,也会是庄客。
    人胜在联络、来往。
    桑又安小时候随父亲参加过这样的家宴形式的红白事的。那时候自己纯是个吃货,不通任何世故。
    更不知道,人大喜大悲,原来有这么多关来过节要理要顾。
    唐家院墙西头,是一条南北向的小河。河边系了只缺了橹或篙子的小船,有人在上面漂洗衣服。
    河面中央,有一群鸭子在凫水。薄薄的雨雾里,能嗅到馥郁的栀子花香。
    桑又安侧脸过来汇沈惟兴的时候,她睫毛上沾着白白一层雨珠子,眨眨眼,晕开了。后者几乎脱口而出“后来,你还好吗”
    千禧年初的桐城,还是s市的县城,12年左右才在行政位置上撤县并区。
    桑又安十四岁之前,全生活在桐城。
    算起来,她是土生土长的桐城土著。可是现如今,她连一句本地话都不愿讲,x城的话也讲得磕磕绊绊的。梁齐众最爱听s城的评弹,时不时也逗桑又安学几句叫他听听。
    桑又安毫不给好脸子,她早忘光了。如今,她除了个名字,还有什么是她能记住的。
    零几年也懒得去细考了。只记得是初中二年级,九月开学没多久,桐城一中附中比照上学期期末成绩进行了一次全洗牌的按阶次分班,所有年级。
    因为有家长质疑学校存在教职工班。即每个年级,把教职工孩子分到一个相较而言突出的班级。
    当年那事闹得还蛮大的,披露这一不公平现象的家长正巧是名日报记者。
    成年人的公平、公正、公开,波及到孩子的具体实施就成了下周一去新的班级上课。沈惟兴说,那一年他属于典型的“不高兴”。
    暑假踢球摔折了胳膊,那石膏前前后后要打三个月,悬在胸前。像个凹造型的伤勋章也像个供人槽口的话柄。家人自然更倾向后者。缺心眼老母亲忙着顾料幺妹,父亲在大学教书,都没时间顾他,权打发司机送他上下学。
    江南换季天都是雨,泡得根基飘摇般地漫长且难见天日。雷轰隆隆地,雨注浇在车窗玻璃上,看外面像灾难片。
    司机是母亲的专职员工,因为后者不会开车,学到驾照也不敢开,可是她替爷爷管着沈家偌大一个南货铺子,时常要去进货谈生意。父亲也不放心她开,就给妻子雇了个专门开车的。
    沈惟兴出生那年发了好大的洪水,爷爷给他取名的时候,大名惟兴,小名或者贱名小水。司机看他打着石膏不方便,主张送他进去。
    伞背上的雨声很大。啪啪击在黑色碰姿布上,沈惟兴先下的车,伞架在肩上,回头再来后座上捞他的书包,并公事公办地告诉司机你进不去。
    说完,他不无脾气地摔上车门。一路塞着耳机,听歌入了学校大门,周一碰上落大雨,督导主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吆鸭子般地往里赶。
    那时的桐城,交通还没四通八达。彼时上学车接车送的孩子毕竟还是少数,沈惟兴从骨子里拒绝这样的特殊化。
    他顺利上了三楼。教室里乱哄哄坐了几十号人,新班主任姓唐,没教过他,但识得沈惟兴,瞧他耳上有东西,才不管什么尖子生不尖子生,急急要杀鸡儆猴的模样,“给我摘了”
    学校被披露出那样的不规则操作,一层层问责下来,谁都不好过。附中的孩子即便有优先录取一中的机会,但升学指标的压力是一点没少。
    另外,十三四岁的学生无论男女,都有了孩子去到少年的剥离期,有些学生提早进入叛逆。老唐是个严格的夫子,该上发条的时候丝毫不容许怠慢。
    沈惟兴照做了,摘下了3的耳机。
    老唐不饶,三角尺点点讲台,示意他,被缴了。
    沈惟兴也不慌,依旧站在原位,告诉老唐,在听英语而已。
    三角尺敲得更响了,教室里瞬间湮灭声音,晨读预备铃已经响了。就在老唐一脸“还治不了你们这些猴崽子了”的发狠嘴脸下来之前,有人站在门口喊“报告”很大声那种。
    s城到了2020年,各区学校的学生校服质素都参差不齐的。当然名私立学校另当别论,总之公立学校的校服,都永远那么松垮垮的,晦暗朴素的。仿佛它们的存在就是扼杀美。
    稀松平常的蓝与白,真真太挑人了。矮一点、黑一点的人,套在身上,就像个褴褛默片在播放。
    也有人能把它穿出融洽感,比如这位站在门口勉强算作已经迟到的女生。
    老唐好像认识她,没有怪她第一天新班级报到就迟到,而是过问她怎么了,为什么戴着个口罩,是感冒了还是什么,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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