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着一把烟青色油纸伞的卫敬。

    他已换下了之前的那身衣裳,此刻身着黛蓝的锦袍,银冠玉带,乌发如缎,在朦胧的烟雨里,他的那张面庞仍旧如玉无暇。

    卫十一方才狼狈地爬起来,便见卫韫和卫敬从那边走了过来,他当即低首行礼。

    “卫韫”

    谢桃一看见卫韫,就提着裙子往台阶下跑。

    卫韫在抬眼时,便见她已低着头冲进了雨幕里。

    眉头轻蹙,卫韫直接夺了卫敬手里撑着的油纸伞,快步走了过去。

    烟青色的纸伞遮下,雨滴在伞沿聚着滴落下来,落在了他的肩头,浸湿了他的乌发。

    “跑下来做什么”他清冷的嗓音里透露出几分不悦。

    但在被纸伞遮下的微暗的光线里,他见自己面前的姑娘忽然抬起了头。

    眉心是犹如朱砂般的一点殷红花钿,一张白皙明秀的面庞粉黛轻施,胭脂的薄红在她的脸颊浅浅晕染,唇色如绯。

    眼前的姑娘比平日里似乎更要多了几分明艳,如春日里盛放的杏花一般灼灼动人,竟令他一时有些错不开眼。

    “奇,奇怪吗”谢桃瞧见他的目光,脸颊不由地有点发烫,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看起来有点羞怯。

    卫韫终于回神,他目光闪了闪,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听着仍旧很平静,“并未。”

    而后他便牵起她的手,往台阶上走去。

    彼时,卫伯也匆匆过来,他身后跟着的,是添炭的两个奴仆。

    卫伯先是给卫韫行了礼,而后抬眼看向谢桃时,这个老头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姐这么打扮着可漂亮”

    谢桃嘿嘿地笑,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待卫韫牵着谢桃的手进了书房,里头的两个奴仆已经迅速地添了炭火,行了礼便匆匆退了出来。

    而站在外头的卫敬总是时不时地看向站在另一边的邵梨音,惊愕到不行。

    印象中这绝对是个假小子一般的姑娘,可此刻,他却分明见她挽着姑娘家的发髻,甚至还戴了耳坠,胭脂轻扫,口脂绯红。

    可不就是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嘛。

    还挺新奇。

    直到邵梨音偏头瞥了他一眼。

    那绝对是带着杀气的目光。

    “”

    打扰了。

    卫敬抱着自己的剑,脊背挺直,站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

    书房的内室里,谢桃看着卫韫从书架上取了书来,在桌边坐了下来,她盯着他片刻,然后拿着凳子挪到了他身旁坐下来。

    卫韫翻开了书卷的时候,正逢谢桃把脑袋凑过来,“卫韫,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今天好不好看啊”

    他握着书脊的指节收紧了半寸,故作淡定地戳着她的脸蛋,让她坐正。

    “不好看吗”谢桃开始怀疑人生。

    她抱着妆奁端详了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撇了撇嘴,抬手就想去蹭掉自己眉心的花钿。

    卫韫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做什么”他轻瞥她一眼。

    谢桃有点蔫蔫儿的,她干脆站起来,“我还是去洗掉吧”

    卫韫握着她的手腕,让她重新坐了下来。

    像是过了好半晌,谢桃方才听见他忽然的一句

    “好看。”

    像是幻听似的,谢桃抬眼望向他,却见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手里的书卷上,并未分给她半分视线。

    但她分明,瞧见了他耳廓的微红。

    谢桃瞬间弯起了眉眼,她直接扑进他怀里,对准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顿时,一个红色的唇印便留在了他冷白的面庞。

    卫韫一时不防,忽然被她亲了一下,浓黑的眼睫都颤了颤,耳廓的反应更为直接,开始发烫。

    他负气似地伸手捏住她的脸蛋,低眼看着趴在他怀里的姑娘时,他在她那双泛着清波似的眼瞳里好似瞥见了他的影子。

    “谢桃,”

    他忽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嗓音没由来的有点哑,“身为女子,你可知矜持二字怎么写”

    “嗯”他的尾音微扬,嗓音却还是低低沉沉的,犹带几分诱惑。

    谢桃被他揪住了脸蛋,只能眨了眨眼睛,抿着嘴唇半晌,她垂下眼帘,小声嘟囔,“我又没有亲别人,我亲我男朋友为什么要矜持”

    “你”卫韫一时无言。

    “你又不亲我,还不让我亲你”她继续小小声地抱怨。

    还有点气鼓鼓的。

    卫韫沉默半晌,像是气笑了似的,他的眼瞳里深色流转,犹如浓烈地墨色晕开。

    轻笑声低低的,却仍旧清冽撩人。

    而后,他手里的那卷书从他的指间掉落下去,落在了地上,被窗棂外的风吹得翻了页。

    他松开了女孩儿的脸蛋,却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的瞬间,直接低首,恶狠狠地咬着她的嘴唇。

    她的口脂带着稍甜的味道,令他不由深深辗转,寸寸流连。

    谢桃只能无助地抓着他的衣襟,一双杏眼瞪大,被他的另一只手扶着后脑,动也不敢动。

    后来,他干脆咬破了她的下唇。

    细微的刺疼袭来,令谢桃皱了眉。

    他松开她的瞬间,两个人微热的气息彼此拂面,他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有了细小血珠的唇瓣,任凭耳畔的温度已经烫到麻木,红的滴血,他的神态却比平日里的端方雅正要多了几分恣肆,甚至还稍稍带了几丝刻意的恶劣。

    这是谢桃从未见过的他的模样。

    于是她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忘了反应。

    而此时的卫韫,薄唇上染着她的口脂,晕染成一片浓淡不一的颜色,却令此刻的他,多添了几分难言的致命风情。

    他的手指一点点蹭过她溢出唇角的口脂,动作细致且温柔。

    “是否如你所愿了”

    后来,他忽而俯身,凑近她的耳畔,轻轻地说了一句。

    微哑的嗓音里竟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温热的气息就在耳畔,令谢桃在听见他的这一句话的时候,一张白皙的面庞瞬间红透,如同胭脂被错手铺散了满脸似的,这一次,她连脖颈儿都泛起了微粉的颜色。

    谢桃根本说不出话,眼睛一直眨啊眨的,也不敢看他。

    彼时,门外忽然传来卫敬的声音,“大人。”

    卫韫柔和的眉眼在听见他的声音时,瞬间冷淡了几分,“何事”

    “这”

    卫敬在门外欲言又止。

    卫韫抬眼望了一眼那随风微晃的流苏帘子一眼,而后便抚了抚谢桃的发,站起来,走出了内室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锦帕,不紧不慢地擦拭了自己唇上残余的口脂,还不忘擦了脸颊上的痕迹,而后才打开了外间的房门,看向等在门外的卫敬。

    彼时,邵梨音已经自觉地站到了不远处的回廊里。

    “大人,信王派人来传话,想见您一面。”卫敬对着卫韫拱手行礼,低声说道。

    只是他抬眼看向卫韫时,却蓦地在他的黛蓝锦袍内露出来的雪白衣襟上瞧见了一抹微红的痕迹。

    嗯

    那是什么

    钢铁直男没谈过恋爱卫敬也是没有想明白。

    卫韫神色微凛,像是琢磨了片刻,忽而扯了扯唇。

    而后他转身走进了内室里,看着谢桃趴在桌子上,已经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他的眼底又隐隐浮现了浅淡的笑痕,但片刻,他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薄红,耳廓也仍旧有些发烫。

    他走过去,轻声唤她,“桃桃,”

    “我有些事要做,今日怕是不能陪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歉意。

    谢桃每次听他唤自己“桃桃”都会忍不住心头悸动,此刻听了他的这句话,她才从自己的臂弯里抬起头,看向他时,她的那张面庞仍旧是泛红的,就连那双杏眼也雾蒙蒙的。

    “你你去忙吧。”她动了一下唇,甚至还伸手推了推他。

    待卫韫离开之后,谢桃原本打算就待在书房里看书,等着回去的时间到来。

    但不消一会儿,她抬眼,却见门外忽然来了一位身穿青白锦袍的年轻公子,赫然便是南平侯府的世子齐霁。

    “又见面了,表姑娘。”

    俊朗的公子手中握着一把玉骨扇,笑得温润清和。

    他走进来时,谢桃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好”

    “我本是来见延尘的,却是不巧,正遇上他出府,我便想着,来见见小表妹也是好的。”齐霁也不见外,在桌前坐下来之后,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哦。”谢桃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太知道自己该和他说些什么。

    “我与延尘是好友,你既是他的表妹,那么我这一声表妹,应该也是无甚差别的罢”齐霁笑着问道。

    谢桃干笑了一声,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齐霁却是不动声色地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打量了一番,他神色未动,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望着她,忽而开口试探道,“小表妹可知,孙御史向陛下求旨,想将自己的嫡女,许配给延尘的事”

    谢桃原本正端着茶盏喝茶,在听见齐霁的这一句话的时候,她猛地抬头望向他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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