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一拱,顿时抽了口冷气。

    “嗷呜嗷呜”

    小老虎晃着脑袋,还抬着爪子比划了两下,那意思仿佛是在说,自己根本没有用力,厉长生在碰瓷儿。

    荆白玉瞧了倒是吓了一跳,赶忙跳起来,说“厉长生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小老虎力气的确不大,厉长生也不是头一次被它拱了,放在平日里的确不碍事。只是厉长生右臂受伤脱臼,如今虽然请医师看过,却仍未有痊愈,时不时便会突然有些疼痛。

    荆白玉扶着厉长生坐下来,听他这么一说,两条小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荆白玉不敢碰厉长生的胳膊,也不知道脱臼要怎么治疗。只是平日里骑马射箭之时,师傅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习武之时一定要小心,若是脱臼成了习惯,那日后这双胳膊恐怕便要废了。

    荆白玉是知道的,厉长生这一双手是最为灵巧的,他听说厉长生右臂脱臼,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

    荆白玉道“我给你揉揉罢,你感觉怎么样了,还疼吗”

    厉长生笑着道“放心没什么,养几天也就没事了。”

    “那”荆白玉总觉得厉长生是在敷衍自己,没说实话,不过他也知道厉长生那性子,若是厉长生不想说的,怎么问也无有效果。

    荆白玉道“那你去休息罢,我自己用膳就好,反正有小老虎陪着我呢。”

    “太子这般体贴,叫长生有些不适应。”厉长生笑着道。

    “什么啊”荆白玉不满的道“平日里本太子何时不体贴”

    “绝无有的事情。”厉长生对答如流。

    荆白玉与小老虎一起,合力将厉长生轰出了房间,叫他先去休息。

    荆白玉趴在门缝上,瞧着厉长生远去,这才“呼”的松了口气。

    随即他对小老虎招了招手,低声说“小猫儿,走,咱们去找喻青崖。”

    “嗷呜”

    小老虎歪着脑袋,一脸迷茫模样。不过小主人去哪里,它便跟着去哪里。

    荆白玉悄悄打开门,小老虎跟在后面,都无需拐弯,直接便敲门进了旁边的房间。

    “公子”

    喻青崖惊讶的瞧着门外的荆白玉。

    荆白玉头上还绑着伤布,衣服也未有多穿,便这般过来了。

    喻青崖奇怪的说“公子您怎么来了”

    荆白玉往里瞧了瞧,道“你爹呢”

    “出去了,”喻青崖说“去端午膳了,你找我爹啊,他很快就回来。”

    “不找你爹,我找你呀”荆白玉笑着说。

    喻青崖瞧他一笑,顿时汗毛倒竖,说“找我”

    荆白玉与小老虎挤进屋里,一关门。喻青崖更觉得毛骨悚然,心里没来由慌慌的。

    荆白玉关了门就问“喻青崖啊,你知道厉长生的手罢,他的手好像受伤了,可有看医师”

    “看了啊。”喻青崖道“自然看了。厉大人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他右手脱臼了,不能动,还是我叫来的医师。”

    “那医师怎么说”荆白玉赶忙问。

    喻青崖想了想说“就是脱臼了,没事儿的。我以前也脱臼过,复位就好了。我脱臼了我爹还打我呢,你瞧我不是也没事吗。”

    荆白玉松了口气,道“真的没事啊,看来是我想多了”

    喻青崖点点头,说“医师的原话是,将养些时日,就能恢复七八成了”

    荆白玉一惊,道“七八成那剩下的两三成呢什么时候能养好”

    喻青崖摇头,说“不知道啊,毕竟是受了伤的。厉大人自己走了一日才与我们汇合上,拖延了治疗时机,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十成。不过你放心罢公子,医师说了,将养几日,日常这些事情,都无有问题,不会妨碍什么的。”

    荆白玉越听越是心惊胆颤,日常的事情虽不妨碍,但厉长生哪里是安于日常之人,他们皆不是那样的人。

    厉长生那双手,便是要做些登峰造极之事才能展现他的锋芒。

    而眼下,因为要救自己,他的手受了伤,不知道是否能痊愈。

    喻青崖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见荆白玉脸色突然惨白,仿佛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模样,吓了他一大跳。

    正巧这个时候,喻风酌归来,见了荆白玉的模样,不由冷冷的瞧着喻青崖,道“你做了什么”

    喻青崖委屈的说“爹我什么也没做啊。”

    荆白玉有些个失魂落魄,最终带着小老虎离开了喻青崖这面,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次不只是厉长生受了伤,陈均年亦是受了伤,不过眼下大家都已然无碍,停留此处休息一时,也便可以再次上路,往会盟之地赶去。

    荆白玉有些闷闷不乐,拜托萧拓与喻风酌两个人,去四周寻找一番,将附近的名医都请来走一趟。

    厉长生听了这事情,便往荆白玉面前去,道“可是头疼或者身上的伤口疼”

    荆白玉摇摇头,说“不疼,都好了。”

    “那这是怎么了”厉长生坐在他身边,道“那是着了风寒请这么多医师过来做什么”

    荆白玉抬眼瞧他,道“给你看手臂的。”

    厉长生稍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搞得神神秘秘,害得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

    荆白玉一脸严肃,着实想不出来,道“你的手伤得那么严重,你怎么不告诉我。”

    厉长生道“与陈均年比起来,我的手伤得并不严重。”

    “但是”荆白玉有些个蔫头耷拉的说。

    “不必担心。这次能顺利脱险,已然是万幸之事。只是手臂有些小毛病罢了,无需担心。”厉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开顽笑一般说道“莫不是长生这手不能动了,太子便要嫌弃了我去罢”

    荆白玉笑不出来,垂着头道“我怎么会嫌弃你,我只是怕你嫌弃我。我一直这般无能,总叫你保护我。”

    厉长生道“太子殿下可是日后长生的靠山,如何能这般说乖,过两日便要上路,就别多胡思乱想了。”

    虽然厉长生全不在意模样,但是荆白玉心中有个疙瘩,怎么都觉着不舒坦。

    众人修养数日,厉长生肩膀好的差不离,陈均年亦是伤口结痂,下榻行走全无大碍,只要不立刻动刀动枪,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而那一面肩膀中箭的殷棋,同样慢慢的好了起来。

    殷棋正坐在营帐之中,刚为自己换好了伤药。突听外面有跫音而知,脚步不轻,间或轻重缓急,来者武功不弱,却走得如此凌乱,显然心中烦闷至极恼怒非常。

    “哗啦”

    有人大力掀开营帐帘子,竟是一下子将帘子硬生生拽了下来。

    姜笙钰板着脸怒目而入,呵斥道“殷棋”

    殷棋不知姜笙钰为何如此动怒,他站起身来,大约抱了个拳,说道“殿下寻殷棋所为何事”

    “何事”

    姜笙钰只身前来,身边并无侍卫跟着,他从头到尾皆被怒气充斥,快步进来,一把便抓住了殷棋的衣领子。

    殷棋皱了皱眉头,最终忍耐下来,并未有躲避还手,站在原地,声音平静的道“殿下这是何意殷棋不知做错了什么,让殿下如此恼怒。”

    “不知道好得很”姜笙钰冷笑一声,道“好得很呢我看,那詹无序处心积虑的,全无与我合作的诚意,反而是来激怒我的罢”

    殷棋自小跟随在尚南侯詹无序身边,并非姜国太子姜笙钰的人,听到姜笙钰突然直呼尚南侯姓名,有些个不悦模样。

    殷棋稍微皱眉,手腕一转。他虽无姜笙钰武功高强,但胜在力大无穷,是姜笙钰全然比不过的。

    殷棋登时挣脱了姜笙钰的束缚,道“殿下恐怕忘了,先行来寻侯爷,想要合作的人,可是殿下您啊。如今这是何意”

    姜笙钰手腕吃痛,但气势丝毫不肯输掉半分,冷声说“你故意让我出兵袭击荆人太子荆白玉一行人,你可知那队伍之中,有个叫厉长生的”

    “厉长生”殷棋心中纳罕不止,这厉长生是什么人物,殷棋哪里能不知道,在荆国皇宫之中,怕是没有一人不知厉长生是何许人也。

    殷棋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笙钰道“你可曾听说过,厉长生乃是我姜国细作的传闻”

    殷棋心中咯噔一声,似乎已然察觉到不对之处。

    厉长生与姜国太子姜笙钰的容貌颇为相似,这一点殷棋长了眼睛,自然是瞧得出来。可人有相似,殷棋并未有往那方面去想,亦是他心中不愿往那个方向去想。

    若厉长生真的与姜笙钰有什么血缘关系,那么

    姜笙钰与尚南侯詹无序之间的合作,恐怕便算是到了头。

    而眼下,姜笙钰怒目而视,又提起传闻中厉长生姜国细作的事情,殷棋心中顿时再明白不过。

    姜笙钰一字一顿的道“他是我小叔父。”

    殷棋脸上未有一丝表情改变,但心中霎时间千回百转,着实难以平静。

    姜笙钰道“差一点,你便要我亲手杀了我的叔叔好啊,这一切,莫不是詹无序那猘儿的阴谋”

    “太子殿下”殷棋一听这话,登时也怒了,道“侯爷真心与殿下合作,请殿下莫要迁怒于侯爷。厉长生的事情,连太子殿下您都不知道,侯爷如何得知”

    “迁怒”姜笙钰冷笑着说“好啊,这词儿用的着实太好了来人”

    他怒吼了一声,门外立刻涌进一片士兵,一个个铠甲加身,手持长枪,齐声道“请殿下吩咐。”

    “把他给我抓起来。”姜笙钰道。

    “是。”士兵们答应一声,立刻上前将殷棋团团围住。

    殷棋身上有伤,对付姜笙钰一个的确无有问题,可眼下士兵可是几百他就算抵抗也无丝毫用处。

    殷棋被士兵以枷锁扣住,迫使他跪于姜笙钰面前。

    姜笙钰居高临下的瞧着他,道“本太子便是要迁怒于詹无序。他不过是一枚弃子,一条丧家犬罢了,本太子想如何对待他,难不成还要看你的脸色”

    “姜笙钰”殷棋挣扎着想要将铁索扯断。

    铁索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坚硬无比,并无断裂征兆,倒是殷棋的箭伤因为剧烈的挣扎撕裂开来,有血迹从他的肩膀流淌而下。

    姜笙钰道“把他先押下去,严加看管起来。”

    “是,太子殿下。”士兵们说道。

    “殿下,殿下这是”

    一身铠甲的男子冲将进来,瞧见这情况,顿时有些头上冒汗,劝阻道“殿下息怒。”

    姜笙钰并不与他搭话,伸手一挥,士兵们赶忙押解着殷棋退下。

    那男子赶忙道“太子殿下,这般一来,殿下与詹国尚南侯之间便”

    “你以为我还会与詹无序那厮继续合作”姜笙钰冷笑道“休想,本太子现在改了主意。”

    “可是太子”男子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生怕话说出口来,会被姜笙钰治罪。

    姜笙钰道“可是甚么日前我与那詹无序合作,也是瞧在他们有人潜伏于荆国太子身边,才屈尊降贵于此。而现在呢殷棋已然暴露,他们了什么有用的消息荆国太子无能抓住,还差点”

    姜笙钰说到此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道“还差点叫我错手杀了叔叔,幸好幸好他无事。”

    “可是殿下,将军他行为举止,似乎有些诡异,恐怕”男子话又只说了一半,不过姜笙钰显然已经明白。

    男子口中的将军,便是姜笙钰口中所说的叔叔。

    在大荆皇宫之中,有这么一个传闻,说厉长生乃是戎狄来的细作,因着身份暴露,差一点子便被一刀砍了项上人头。

    无有办法,厉长生竟然为了苟且偷生,自愿自宫,最后得以活命充入皇宫,做了一个最低贱的寺人。

    古代之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亦不能随便剪短,更别说是阉割男子的尊严。

    在古人瞧来,这乃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所以厉长生自宫,便可抵了那死刑,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只是大荆有这样一则规矩,在古代春秋战国时期,这样的事情也并不罕见,有史料可寻。而且这些自宫之人,入宫之后,不但不会获罪,反而常有飞黄腾达之人。

    厉长生入宫之后变得默默无名,只有宫人们闲极无聊之时,才拿他出来说道说道,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姜笙钰已然令人去仔细打探过,亲信方才急匆匆归来,详细回禀了一番。姜笙钰越听心中越急,越听越是胆战心惊。

    殷棋说的无有错,姜笙钰便是迁怒了尚南侯詹无序,因着他此时此刻,心中愤恨至极,根本难以平复,恨得他全身骨骼咯咯作响,恨得他咬牙切齿,恨得他一腔怒火就要炸裂。

    姜笙钰万万无有料到,叔父离开姜国之后,竟然入了荆国的皇宫,屈辱的做了一个寺人。

    “滴答滴答”

    姜笙钰死死攥着拳,指甲将他的手心划破。

    他抬起手来,那男子不敢再说一句话。

    姜笙钰道“你不必多言,我已着人打听清楚。厉长生便是我的叔叔,千真万确他进入荆国皇宫那一年,的确是叔叔离开姜国的时候。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叔叔他怎么又会我欠他的那么多,是永远也还不清的。”

    男子一瞧,连忙垂下头来,自知再说什么也是多余。

    姜笙钰突然皱了皱眉,道“这事情,莫要让父王知道。否则,你知道我会怎么办的罢。”

    “是。”男子连忙道“卑将知道。”

    姜笙钰抬起手来,瞧了瞧自己流血的掌心,道“好了,你先下去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太子殿下。”男子恭敬的退出。

    姜笙钰瞧着掌心中的血珠,目光却恍惚起来,心随神动,已然想到了许多往日里的事情。

    姜笙钰乃是姜国的太子,他的父亲便是姜国的君主。

    而多年前的厉长生,并不叫这个名字,这只是他来到荆国的一个化名罢了。

    厉长生乃是姜笙钰的小叔叔,亦是姜国君主的弟弟,却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罢了。所以厉长生从小便被姜笙钰的父亲排斥,害怕他会抢夺自己的王位。

    后来姜笙钰的父亲继承了王位,成为姜国的君主,他又开始害怕,厉长生会抢走他儿子姜笙钰的王位。

    厉长生为了打消君主的疑虑,自请削藩,只保留一个口头将军的职位,回到姜国都城,就待在姜国君主的眼皮子下面,哪里也不去。

    姜笙钰与厉长生虽然年纪差了一些,但与他这位小叔叔关系却要好的很。姜国君主一瞧,心中又开始忐忑起来,觉得厉长生心怀叵测,想要腐蚀自己的儿子,如此一来,等姜笙钰继承姜国王位,厉长生便可把持朝政。

    这般辗转反侧之后,姜国君主终于下令,给厉长生安排十项罪状,将他立刻下狱问斩。

    姜笙钰听闻这件事情忧心忡忡,他一连跪求父王几日,却无有丝毫办法。最终,偷偷将厉长生从牢中救出,亲自将他送出姜国地界,与厉长生说先去躲避几年,等自己继承了王位,便接他回来。

    姜笙钰记得三年前,小叔叔与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就算不能在姜笙钰身边,亦会时时刻刻想着他念着他,亦会帮他助他,希望日后姜笙钰可以做个出色的君主。

    那一别太过匆忙,姜笙钰无有明白小叔父话中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此时想来

    当初厉长生离开姜国,便往荆国而去,竟是为了姜笙钰,在荆国做了个细作。只可惜身份败露,无有办法,为了继续苟活,只得自宫成为寺人。

    姜笙钰感觉心如刀绞,一想到小叔叔为了他,竟是变成了这样,就感觉心跳都要停止。

    厉长生穿越来大荆,并不是原本的那个厉长生,只是容貌未有改变,声音也无有差别。他并不知道原身经历的事情,说实在的,厉长生倒是对此有些兴趣,的确很想知道,自己与那位“殿下”之间的渊源。

    毕竟姜笙钰那人看起来虽较为年幼,但行事狠辣非常,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若是真有些个什么渊源,倒是能捏住他的脉门,稍加利用一番。

    “厉长生”

    荆白玉趴在他耳边喊了一嗓子。

    厉长生无奈的侧头瞧着他,道“怎么了闺女这般大声,爹爹的耳朵差点子便聋了。”

    “呸”荆白玉气得叉腰,道“与你说话你不理人,一回了神就欺负人。”

    “谁欺负了我的宝贝闺女”厉长生调笑道“爹爹第一个替你收拾他。”

    如今一行人复又上路,荆白玉重新扮起了女娃娃来,为了以防万一,荆白玉也只好乖乖听话穿着小裙子“招摇过市”。

    此时荆白玉只能自我安慰的庆幸一番,自己年纪还小,穿上小女娃的裙子,其实也瞧不出什么来,旁人看不出,便也没什么的。

    厉长生逗趣了一会儿荆白玉,撩起车帘子往外一瞧,登时皱了皱眉头,道“这路”

    “什么路呀”荆白玉立刻挪了挪,坐到了厉长生身边,随手抓起一卷简牍来,道“厉长生你瞧呀,我这里有书,你晕车不想瞧,你给我念罢”

    “闺女。”厉长生侧头瞧他,说“叫爹爹。”

    “我”荆白玉瞪眼睛,点漆一般的黑眸在眼眶里滚了好几圈,终于憋红了一张小脸,道“爹爹爹行了罢”

    厉长生温和一笑,道“闺女今儿个这么听话,爹爹觉得有诈。所以闺女不打算与爹爹说说,这路是去哪里的可不像是爹爹安排好的路线啊。”

    荆白玉本是想要岔开话题,所以才硬着头皮叫厉长生爹爹的,哪里想到厉长生这老狐狸,占了便宜还不忘了这茬子。

    荆白玉叉腰瞪着他,干脆抿着嘴巴不说话。

    厉长生一瞧,道“算了,我出去与喻风酌说,让他调转马头。”

    “别去别去”荆白玉赶忙跳起,从后面勾住了厉长生的肩背,不叫他下车舆去,说“你就老实坐着,哪里也不许去。”

    厉长生道“那你与爹爹说,这到底是去哪里万一前面有危险可怎么是好”

    荆白玉撅着嘴巴不情不愿,最后小声的道“前面前面有个很有名的医师”

    厉长生一听,顿时什么也都明白过来,道“闺女,爹爹的手臂真的没有问题,不然爹爹抱你一个,给你举个高高,可行”

    “哎呀”荆白玉赶紧缩到车舆角落去,不敢叫厉长生抱他,说“谁说是找医师给你看手臂的你也忒的自作多情我我是脑袋疼,头疼的厉害,城里那些个医师看不好,我疼得睡不着觉,所以才要去前面寻那很有名气的医师瞧瞧。”

    荆白玉说的一套一套的,还抬手捂着自己的小脑袋,哎呦呦叫了几声。

    “嗷呜嗷呜”

    外面跟着车舆走的小老虎听到了小主人的叫声,立刻对着车子大吼,随即猛的一发力,就要跳上车去。

    它眼下个头大了,这一跳上去,差点把车舆弄翻,前面的马匹受了惊,一阵鸡飞狗跳。

    “小猫儿你又捣乱”

    “再调皮捣蛋就不给你饭吃”

    “今天晚上的肉没了”

    小老虎被小主人训斥了一顿,蔫头耷拉脑,赶忙调头便跑,躲到了车队的最后面。

    车队按照先前的样子,假扮商旅继续上路。不过路线有所改变,按照小太子荆白玉道意思,往前绕一段。

    这么走大约要浪费两日路程,不过荆白玉坚持如此,他早已打听好,前面小城的城外,有个脾气古怪的医师,虽然脾气是着实古怪了些,但医术高明,便没有他治不好的病,医不好的人。

    荆白玉听了心动不已,若是能请那位医师出面,厉长生的手臂,不就有的救了

    这般一来,荆白玉便偷偷寻了喻风酌商量,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改变了路线。

    如今半路上,厉长生便有所察觉,但架不住荆白玉的执拗,怎么说都要往前去见见那医师,不然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的戏码都使了出来。

    厉长生着实无奈,还有些哭笑不得,道“闺女,你这些招式,可是与喻青崖学的”

    “阿嚏”

    骑马走在后面的喻青崖重重打了个喷嚏,他抬手揉了揉鼻子,道“糟糕,爹我着了风寒”

    喻风酌在前面,并未有回头,淡淡的开口道“或许是有人在数落你。”

    “什么”喻青崖奇怪的说“为什么会有人在背后数落我我这么靠谱的一个人,有什么好数落的”

    车队行了一日,眼看着便要日落,他们已然穿城而过,到了荆白玉要找的城郊。

    这小城繁荣的紧,城郊之处亦不荒凉,倒是无需担心那些戎狄人会来偷袭。

    荆白玉站在车舆上往前眺望,抬起小手指着前面,道“你们看,应该就是那面听说那位医师就在那面,我们快过去不然天都要黑了”

    城郊零零星星的也有村民居住,黄昏之时炊烟袅袅,看起来意外的恬静安详。

    荆白玉早已与村民打听好了,寻着方向而去,果然瞧见地上突然出现大大小小的石头块,一看便是有人故意搬来的。

    喻青崖好奇的道“这是干什么为什么用石头画个圈子意思是不让别人进去可这些小石头,大的最大也就拳头一般,根本拦不住人啊”

    “哎呦小伙子”

    旁边有砍柴的大爷路过,瞧见他们是外乡人,劝阻道“可莫要进这石头圈,里面住的人可不好惹。”

    喻青崖笑的一脸“和蔼”,道“大叔,我们是外乡来的,路过这里,正想要寻个人家借宿呢,这前面石头圈里好像有一户人家,我们不能过去借宿一晚吗”

    大爷一听,脸色都变了,道“可别前面不远就能进城,眼下城门还未有关闭,你们快走几步,城里不少客栈,可不要往这石头圈里借宿,只怕你们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啊这么玄乎”喻青崖试探的道“这里住的莫不是妖魔鬼怪”

    “可不就是妖魔鬼怪”大爷道“比妖魔鬼怪还要可怕的哩快走罢”

    大爷说着,仿佛给自己说起一身鸡皮疙瘩来,赶忙背着柴快步离开。

    喻青崖没打听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挠了挠头道“莫不成里面真有恶鬼”

    荆白玉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坚定的说道“来都来了,进去我倒要进去瞧瞧”

    一行人入了石头圈,继续往深处走去。

    石头圈内外并无太大不同,里面便是一块地儿而已,有花有草,只是眼下已然深秋,所以难免有些萧条之感。

    “那大爷莫不是吓唬外乡人的”喻青崖止不住叨念一句。

    他话音才落,就听到前面传来奇怪的声音。

    “嗷呜”

    “什么声音”荆白玉一瞬间毛骨悚然,一把拽住了身边的厉长生。

    “别怕。”厉长生笑着低头瞧他,道“听起来好像是狼叫。”

    “狼叫”

    荆白玉完全无有因着厉长生的安慰而放松,反而贴的厉长生更近了,说“这这里怎么会有狼呢这里人也不少啊。”

    “是啊,”喻青崖在旁边搭腔,道“厉大人你又吓唬人,这附近村民这么多,狼怎么会出现呢。而且狼啊,一般都是一群一群活动的,很少见一只狼,要是有狼也”

    “嗷呜”

    “嗷呜”

    他这话说了一半,就听不远不近的,那狼叫声此起彼伏,竟是连绵成了一片。

    厉长生点头道“喻公子说的不错,狼是群居动物,周围应该有不少只。”

    小老虎本来一蹦一跳的走着,听着起伏不断的狼叫声,突然张开大嘴亦是吼了一嗓子,似乎想要恐吓周围的狼群。

    厉长生瞧荆白玉怕的模样,笑着道“你连老虎都敢养,怎么害怕狼”

    荆白玉道“那怎么能一样,小猫儿以前那么小一点点,是我把它养大的,我自然不怕它。可是那些狼”

    “嗬”荆白玉话音骤然而断,捂着嘴巴抽了口冷气,随即指着前方说“熊熊”

    喻青崖“嗨”了一声,说“这是狼叫,准没错的,不是熊叫,是狼叫。”

    厉长生顺着荆白玉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瞧一个黑影,兀立在黄昏的缇红色光芒之下,那高大壮实的体型,简直叫人瞧了咋舌。

    “我的娘爹真的有熊”

    喻青崖吓得一个激灵,可比荆白玉怂了太多,愣是手脚并用的扑到了喻风酌的背上,死死抱着不肯松手。

    喻风酌倒是淡定,说“不只是有熊,那般好像还有两只老虎。”

    那壮硕大熊的旁边,果然趴着两只老虎,个头比小猫儿可大得太多。而他们方才听到的狼叫声,亦是从此处而来。

    荆白玉已然吓得说不出话来,就瞧那些个野兽奇怪的厉害,皆是围绕着一处小木屋,并无离开之意。

    而那野兽群中的小木屋,恐怕便是荆白玉要寻的医师住处。

    厉长生挑唇微微一笑,道“没想到,在这里倒是遇见了有趣儿的事情。”

    “什么有趣的事情”喻青崖喊道“我的娘,快走罢,我不想被野兽吃了啊。”

    “你小点声”荆白玉瞪了他一眼,说“你要把那些野兽都引过来吗快闭嘴”

    喻青崖果然听话,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出一声。

    厉长生在他们说话之时,已然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荆白玉回头一瞧,吓了一跳,赶忙快跑两步,拉住厉长生的手,说“你你去哪里啊”

    厉长生指着前面小木屋,道“走近看看。”

    “别啊,太危险了。”荆白玉说。

    厉长生笑着说“还记得之前秋猎,那些袭击人的飞鸟吗”

    他突然一说,荆白玉有点懵,随即点点头,道“记得,怎么了”

    厉长生道“那些飞鸟因为气味儿受到刺激,所以疯狂的袭击人。而这些野兽其实差不多,亦是被气味吸引而来,才会如此乖巧的趴在小木屋周围。”

    “气味”荆白玉呆呆的瞧着那些个野兽,心说飞鸟已然很可怕了,而眼前这些野兽,那便是更可怕。

    厉长生说“这野兽圈子,可比外面的石头圈子要好用的多,是也不是”

    荆白玉有些愁眉苦脸,道“医师就住在里面吗这我们要怎么进去呢”

    有野兽守卫,他们不敢贸然入内,就算大声说话,亦是非常危险的。若是那些野兽被惊扰到了,突然袭击他们,可如何是好

    荆白玉只觉得,这些野兽,比之前遇到的戎狄人还要可怕许多。

    就在荆白玉愁眉苦脸之际,突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就瞧远远的,夕阳的余晖之下,仿佛有个人影,从小木屋的另外一面走了过来。

    荆白玉睁大眼睛,瞧着那人影走进木屋,他仿佛并不惧怕什么野兽,只当它们是温顺的小动物,走得甚是自然平稳。

    “厉长生你瞧”荆白玉惊喜的道“那个人带着帷帽的那个人,是不是小木屋的主人啊,就是我们要找的医师”

    厉长生眯眼去瞧,因着夕阳的缘故,只能瞧见一个大体轮廓,的确是个戴着帷帽之人,但除此之外,竟是连男女都瞧不清楚。

    那人眼看着便要走进野兽圈内,荆白玉一瞧,顿时心中坚定起来,觉得那人必然便是他要找的医师。

    荆白玉面上有些焦急与害怕之色,他死死抿着嘴唇,死死攥着拳头。随即仿佛下定了莫大的决心。

    荆白玉快速松开厉长生的手,朝着那帷帽之人,朝着那野兽圈子跑了过去。

    “我的娘”喻青崖惊呼了一声。

    厉长生亦是无有想到,赶忙伸手去捞,却没有将荆白玉捞回来。

    荆白玉简直便是闭着眼睛冲过去,感觉野兽打哈气的声音都近在咫尺,这才腿软的停了下来,大喊着“等等等等你是不是医师是不是姓冯我想找你医病”

    荆白玉喊完了,这才睁开眼睛,顿时发现,自己太害怕,闭着眼睛跑偏了一些。面前不到五步之处,便是一头毛色黄中带赤,间或黑色斑纹的大老虎

    那老虎可比小猫儿要巨大得多,正一脸垂涎欲滴的瞧着他。

    荆白玉吓得嗓子里干涸,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差点便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他身体一晃,就感觉有人从背后扶住了他,不是厉长生还能是谁。

    厉长生走过来,低声道“别怕,有香味儿约束,这些野兽不会随意袭击人,千万别突然跑便是了。”

    荆白玉连忙点点头,低声说“我不跑”

    戴着帷帽之人听到荆白玉的喊声,似乎有些惊讶来寻他之人是个孩子。

    帷帽之人停住了脚步,瞧了荆白玉一眼,声音冷漠的仿佛是一潭死水,道“我是姓冯,也是医师,寻我看病亦无不可。但我这人,从不凭白给旁人瞧病,定要拿些报酬才是。”

    “好,我有银钱,可以给你,多少都行”荆白玉连忙道。

    “呵”那戴着帷帽的男子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着实好听,但笑得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道“我不喜欢银钱。你若让我给他治疗手臂,那你便将自己的手臂砍下来,一物换一物,便可。”

    “什么”

    荆白玉惊的睁大了眼睛。

    他心中先是纳罕,这医师一眼便看出厉长生的手臂出了问题。随即又惊讶于医师提出的条件,这也太过于诡异。

    “条件就是这般,若是不愿意便滚远些。”那冯医师语气无礼的很,说罢了挥挥手,对身边的几只狼道“代我送客,去。”

    他一挥袖子,厉长生便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又是类似于紫丁香。

    厉长生当下皱眉,拉住荆白玉的手,道“危险,我们先离开这里。”

    “可是”荆白玉刚一开口,便瞧那些个野兽齐刷刷的动了起来,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赶忙随着厉长生离开。

    “厉大人”

    他们才退出石头圈子,萧拓突然赶来,道“厉大人,有探子来报,先前那伙戎狄人仿佛就在附近。”

    “什么”喻青崖瞪着眼睛道“戎狄人追到这里来了太正大光明了罢我的娘,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喻青崖说着还指了指石头圈里的那些野兽。

    萧拓道“但是有些奇怪。”

    厉长生说“如何奇怪”

    萧拓道“那些戎狄人来的不多,数量很少,也不像是先头探子,不确定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嗷呜嗷呜”

    小老虎在旁边突然拱了拱荆白玉,荆白玉差点被它撞倒。

    “小猫儿莫捣乱。”荆白玉没工夫与小老虎顽耍,仰头去瞧厉长生,道“他们要做什么”

    厉长生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道“来做什么的,当面问问便是了。”

    “什么”荆白玉有些闹不明白厉长生的意思。

    就瞧身边小老虎更是躁动起来,呲牙咧嘴的还往前扑了一下。

    众人皆是转头去瞧小老虎,就瞧远处一颗大树下面有人。

    是个看起来身材纤瘦的少年,他今儿个未着劲装,打扮的随和自然,倒像是少年公子模样,笑盈盈的朝着他们便走了过来。

    “是那个人”荆白玉有些害怕,下意识的躲在了厉长生身后。

    是那个把他抓走的少年,戎狄人口中的殿下姜笙钰。

    姜笙钰身边无人,看起来仿佛只身前来的样子。他也无佩剑随身,两只手空空如也。

    姜笙钰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之下,慢慢走了过来,道“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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