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出宫一日,这乃是大事儿,皇后心中止不住一番又一番的担忧。

    “这太子殿下如今还这般小,竟要出宫去若是伤了碰了,遇到了歹人,可如何是好”

    旁的宫女一瞧皇后面容,便猜了个七七八八,赶忙顺着皇后的想法说道着。

    皇后便在想此问题,道“是啊,玉儿也忒的大胆唉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那宫女眸子一转,道“娘娘请恕婢子多嘴,太子殿下出宫这等子大事儿,怎得不见厉长生前来启禀”

    皇后更是锁着一对细眉,道“是啊,今儿个厉长生可来了”

    “不曾的,娘娘。”宫女道“别说今儿个了,就是昨儿个,和前天、大前天,也不曾见那厉长生来问个安。厉长生乃是皇后娘娘您提拔到太子殿下身边儿的,如今得了宠信,竟是好大的胆子,不将皇后娘娘您放在眼中,只顾着巴结奉承太子殿下,已然许久不来向娘娘禀报太子殿下巨细。”

    皇后沉吟一番,道“本宫就说,这厉长生绝不是个安分守己的。这么看来,倒不是我想太多。”

    “娘娘,”宫女又道“婢子曾经听闻,这厉长生乃是戎狄细作,为了避免死刑,才主动自宫为太监,这才苟且偷生,在宫中做些粗活。这话虽不知是真是假,但不得不防啊”

    日前皇后自然亦是听过这等风言风语,不过厉长生身份之谜多半便是胡话,一些个小宫女小太监茶余饭后无聊时逗逗贫嘴罢了。皇后如何能派个细作到太子身边伺候

    宫女不过是在皇后面前嚼嚼舌头根子,拱拱火罢了,便是想找厉长生的晦气,叫皇后娘娘不待见厉长生。

    说来这皇宫偌大,爱见厉长生的数不胜数,不待见厉长生之人也非全无。就说眼前这宫女,便是厌恶厉长生其中之一。

    她进宫之时有个朋友,便是被厉长生之前狠狠教训过的宫女燕燕。

    燕燕因着出卖主子荆白玉,已然被厉长生教训之后逐出殿去,如今只得做些下等粗活,无有宫殿再敢使唤这样三心两意之人,燕燕这会儿过得自然苦不堪言。

    宫女乃是燕燕昔日朋友,昨天偶然遇见,竟是吓了一大跳,全不知燕燕遭遇了何等虐待。

    燕燕一肚子委屈,对着哭诉不停,自然全说的是厉长生的坏话,是一丁点悔改之意也无。

    宫女一听,当下气得怒火直烧。心里忖着,这厉长生好大的脸面,不过一个寺人罢了,燕燕钟情于他,他不回应也便罢了,竟将燕燕陷害至此,着实可恶至极

    今儿个可叫宫女找到了编排厉长生不是的地方,自然要在皇后面前狠狠诋毁与他。

    宫女道“皇后娘娘,婢子瞧来,太子殿下以往着实乖巧可人,只是那厉长生一到了太子身边,太子便一日比一日有主意。”

    可不是皇后娘娘对这话是再认同也没有。

    她也是深刻体会,这小太子往日里见着自己怕的不成,如今倒是大不同,心里面主意多的是,让人猜也猜不着。

    宫女犹豫道“唉恐怕再无几日,这太子殿下,恐是要被厉长生给教坏了去,着实让人忧心。”

    皇后眯了眯眼睛,搭在案上的手指略微受惊,道“只是如今这厉长生已然备受宠信,不论是在太子跟前,还是皇上和太后跟前,那都是叫得上名儿的人物已然不似先前,现在若想要除掉厉长生,可不是简单之事。本宫真乃养虎为患啊”

    皇后说的对,以前厉长生不过一个无名小卒,现在皇上和太后都对他印象颇深。便是今天,皇上还无意间提起厉长生这人,印象颇为不错。

    若是皇后贸然叫人将厉长生抓起来杀了,太子闹起来,皇上问过来,皇后还真是不好回话,指不定便被扣个什么秉性阴毒的大帽子,倒那时候,后宫之中想要落井下石的夫人美人可比比皆是,皆是盼着皇后早日落马。

    宫女等的便是皇后娘娘这句话,笑吟吟的道“娘娘,婢子这里倒是有个主意,就不知可能替娘娘解围。”

    “哦”皇后狐疑的瞧她,道“平日里怎么不知你是个鬼主意多的什么主意,权且说来听听。”

    “是。”宫女怎敢在皇后面前卖关子,道“是这么回事儿。太子殿下跟前,如今有了掌事内使,却并无詹事大人,若是皇后娘娘请旨,请皇上派个知冷知热的自己人过去做这詹事,厉长生一个小小掌事内使,有人日常管教着,还能叫他翻出了天去”

    “詹事”皇后一副恍然大悟模样,道“若是有人压了厉长生头等,也便不能叫他在太子身边为所欲为了。不过”

    皇后侧目瞧着那小宫女道“这话儿可不是你能说得出的。你老实交代,是谁叫你到我面前说道这些你口中那知冷知热的自己人,到底是谁”

    “皇后恕罪啊。”小宫女连忙道“婢子不过想为皇后娘娘分忧解难罢了,并无异心。这詹事之位,负责太子殿下大小事务,当然要寻个最合皇后娘娘您心意之人。若是让婢子说,轻舟大人最为合适”

    “呵”

    皇后用帕子掩着嘴,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道“轻舟啊原是这小子闲不住了,竟买通了本宫身边的丫头,来替他说这些个好话。”

    这陆轻舟不是旁人,可不就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弟弟。陆轻舟年纪轻轻,为人最为机敏圆滑。只是陆轻舟并非皇后亲弟弟,乃是庶出之子,在家族之中地位并不高,倒是与皇后干系尚且不错。

    皇后眸子微动,沉吟半晌道“这事儿本宫且好好儿考虑一番。”

    那面儿荆白玉欢欢喜喜归来,片刻时辰也不耽搁,立刻拽了厉长生和灵雨,并着一些从者侍卫,便立刻出了宫门。

    厉长生来大荆时日也是不短,这出宫之事也是头一遭,别看他平静如常,其实心中多少也有些波澜。

    只是

    厉长生垂头瞧了一眼迈着方步,气势非凡的小太子荆白玉

    厉长生道“太子殿下,这这出宫去窦将军府上,为何还要将兔子顽偶一并带出”

    小太子的确气势不俗,只是再一细看,他怀中还抱着白兔顽偶,好端端的气势瞬间被一股奶萌之气冲得荡然无存,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荆白玉咳嗽一声,道“怎么的谁说出宫不能带它了若是我一回来,它不见了可怎生是好”

    厉长生好笑的很,这太子殿下的东西,旁的人谁敢碰一下,好端端放在太子榻上,除非兔子顽偶成精,否则想不见都难。

    灵雨倒是帮着太子说话,道“今儿个日头大好,带着兔子出来晒晒也好,免得生了虫子,倒是对太子殿下不好。”

    “对,就是这个理儿”荆白玉立刻点头附和。

    “你们现在倒是同仇敌忾起来。”厉长生无奈的摇头。

    其实荆白玉抱着兔子顽偶,不过是想要出来显摆一番。真可是独一无二的顽意,旁的人根本没见过,不只是宫里的人瞧着稀罕,宫外的人也决计纳罕,想想便酸爽至极。

    一行人出了宫,手里提着一些个礼物,也不见得多少,却都是荆白玉亲自定夺,全按着那窦将军喜好挑拣,只盼这次能将窦将军拉拢了来,免得叫陵川王抢先一步。

    他们也不乘舆马,慢条条走在街上,是瞧什么都新鲜,左顾右盼,一双眼目愣是不够使唤。

    “厉长生”

    “厉长生你瞧”

    “那是什么”

    “这是什么”

    “呀,从没见过”

    厉长生跟在荆白玉身畔,片刻不敢离开。只是太子跑得着实太快,厉长生无有办法,只好伸手领着他的手,叫他不要跳窜窜的没了影子。

    “厉长生,你是什么呀,你倒是说说呀”

    荆白玉便像个陀螺,一行转着一行问着,不知疲惫不肯停休。

    厉长生一副胜券在握四平八稳模样,其实他心中纳罕一点也不比小太子荆白玉少。这些那些的,他全无见过,今儿个也是头一遭,自然无法回答太子。

    “往这面再行两条街,便是窦将军府邸了。”灵雨抬手指着远处,似乎已然隐隐能瞧见一处巍峨府邸。

    “太不,公子,小公子”

    灵雨才一回头,惊了一跳,就瞧小太子往相反方向而去,一跳一窜的,差点便没了影子。

    还是厉长生反应机敏,一把将太子给抄了起来,道“一会儿不看着你,便乱走是不是丢了怎生是好”

    “呀,将我放下来,谁乱跑了”小太子荆白玉一个劲儿的踢腿,只觉着大马路上被厉长生抱着,着实丢人的很,一点颜面也荡然无存,若是叫人瞧了,恐怕要被嗤笑。

    厉长生不肯放了他,道“这是要去做什么”

    “厉长生你瞧,”荆白玉拽了拽他袖子,道“你瞧那面儿,是不是有个小姑娘在哭哭得好生凄惨。”

    厉长生不曾注意,这会儿被荆白玉一提,顺着瞧去,果然便见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女娃娃,正蹲在街角哭得伤心。

    她并非一人,还有个虬髯大汉跟在一旁,只是那大汉瞧着便凶残,见小娃娃哭了,也不知低声哄上一哄,反而面红脖子的呵斥。

    “哭甚么哭”

    “哭得大爷烦了,一巴掌解决了你”

    “还哭”

    荆白玉瞧得直皱眉,当下胸腔里一团火。他年纪小,秉性又正直,哪里见过这等欺负人的事儿在太子宫中,还不曾有人这般嚣张跋扈了去。

    荆白玉当下道“厉长生,你把我放下来。那人可是小姑娘的爹爹怎得这般凶狠这事儿可不对头,我要去问他一问。”

    厉长生一听,小太子荆白玉要管闲事儿,这习惯可不怎么好。都说管闲事儿的人死得快,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

    只是今日遇见这样之事,若是不管良心难安,厉长生虽是个疏离之人,却非冷血之辈。

    厉长生当下将荆白玉放下,道“你回去,不要过来,我去便是。”

    他当下叫了四名侍从跟随,便抬步冲着小姑娘和虬髯大汉而去。

    “住手”

    大汉被小姑娘哭得烦了,抬起蒲扇一般的巴掌就要冲着小姑娘扇下。

    厉长生当下心中咯噔一声,大声呵斥。

    与此同时,便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从旁地里斜插出个人影,“啪”的一声,瞬间隔开大汉的巴掌,将那小姑娘一把抱了起来。

    “咦,这又是什么人”

    小太子荆白玉生怕厉长生吃了亏,非要带着其余几个侍从去助阵一番。只是厉长生并未有登场机会,倒是叫旁人抢了先机。

    就瞧眼前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硕之人,模样周正的很,大约二十四五年纪,一身气势十足的正义凛然。

    那人脸上胡茬子颇多,挡住大半张脸,虽生着一双温柔桃花眼,却也足够让人望而止步,那凶悍模样不亚于虬髯大汉一分半分。

    小姑娘吓得一愣,随即又是“哇”的哭出来,竟是比方才哭得更为凶猛豪爽。

    高大男子有些个措手不及,他看来并不会哄孩子那一套,只是赶忙道“你莫哭,这人可是你家人若不是,不用怕,我”

    “哇哇”

    男子话未说完,小姑娘哭得已然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便要昏厥,怕得浑身直打颠。

    虬髯大汉见有人捣乱,立刻呵斥道“哪里来的闲人快将女娃娃放下,你可知我干爹是哪个说出来吓破你的狗胆”

    “呵”

    厉长生止不住笑了一声,这拼爹一说,果然从古至今便是未曾变过,竟是比真理还要经久不衰。

    “你这狂徒胆敢耻笑于我”虬髯大汉恼了,道“今日我便告诉你,我干爹乃是陆家的三公子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

    “咦”荆白玉有些吃惊,母后的弟弟岂不是自己的小舅舅没成想出了宫门,愣是还能碰见熟人,也着实巧了去。

    “可是怕了”虬髯大汉哈哈一笑,道“陆轻舟陆公子便是我干爹,你们若是挡了我的要事,你们可担待的起”

    荆白玉不高兴了,板着一张小脸,这陆轻舟的确是母后的弟弟不错,却怎么收了个这样嚣张跋扈不讲道理的干儿子。

    他若是陆轻舟的干儿子,岂非与自己一个辈分想想便晦气的很,忒的丢人

    荆白玉当下便道“呸,说什么大话,我看你这人长得便不善,说也没个真的。愣着都作甚么你们将他给我拿下押起来送到陆家大门口去,问问这到底是谁干儿子,凭白放出来丢人现眼”

    “是”

    侍从们哪里敢违抗小太子命令,当下齐声答应,不敢耽误片刻。

    前一刻虬髯大汉还气势汹汹,下一刻便此傻了眼,被打得鼻青脸肿,哪里还敢执拗,果真被绑了送往陆家问个究竟。

    而那高大男子,此时还抱着大哭不止的小女娃,简直便似抱了个烫手炭团,是放下不行,抱着也不行。

    那虬髯大汉显然便是个人贩子,不知从哪里拐了个女娃娃来,想要赚他一笔。如今女娃娃吓得毁了,整个人无论如何冷静不下,哭得是天崩地裂。

    “小姑娘,你莫哭”

    高大男子无计可施,前前后后也便是那两句话,张口结舌,一点也无方才见义勇为之时干净利索。

    “你吓着她了”小太子荆白玉小大人似的走过来,仰头看着那高大男子,道“你把她放下来,我来哄她。”

    荆白玉说着还招招手,示意催促。

    高大男子瞧荆白玉也不过半大孩子,似乎对他无有多少防备,便矮身将怀中女娃放在地上。

    女娃哭得浑身发软,站在地上直晃悠。

    荆白玉上前伸手扶住她,道“莫哭,你瞧这是什么这可是我的宝贝,借你摸上一摸,顽上一顽。摸过了顽过了便不要哭了,可好”

    小姑娘听到荆白玉的话,见他也是个不大孩子,倒是不怎么怕了,再仔细一瞧他怀中之物,瞬间脸上挂满泪珠,却已然忘了哭闹,道“兔兔子”

    荆白玉颇为自豪,道“便是兔子,这叫兔子顽偶。”

    “顽偶”小姑娘迷茫的道“小哥哥,顽偶是什么”

    “就是”荆白玉也说不清道不明,这还是厉长生告诉他的,一时解释不懂。

    荆白玉干脆道“好顽就是了,你可想摸摸摸了便告诉我,你家住哪里,父母在哪里可好”

    “好”

    小姑娘两眼放光的瞧着兔子顽偶,用力的点了点头。

    荆白玉大度的将兔子顽偶往前一递,小姑娘赶忙双手去接,爱惜的轻轻试探着摸了一摸。

    “呀毛茸茸的,好好摸呀”

    “呀”

    这第一声乃是小姑娘欢喜的惊叹,这第二声比第一声更高八度,却不是小姑娘发出,惊叫的乃是小太子。

    荆白玉顿时欲言又止,又是后悔又是扼腕。

    就瞧那小姑娘手上还蹭着眼泪,这么一抱兔子顽偶,兔子顽偶的白毛毛湿了一撮

    荆白玉何等爱惜兔子顽偶,如今见了当真是心疼到不行,肠子都已然毁青。

    “怎么了小哥哥”

    小姑娘不解的瞧着他,那大眼睛里都是淳朴之气。

    “没”

    “没什么”

    荆白玉打肿脸充胖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干笑。

    旁边倒是有人真笑一声,不是厉长生那看热闹的还能是谁

    厉长生眼瞧着荆白玉又是心疼又是委屈的模样,着实好笑的紧,低声道“不过摸摸而已,做什么这般紧张,她又不会吃了你的兔子。”

    荆白玉哼哼唧唧一阵,心里思忖着,不行,下次决不能将兔子顽偶借予旁人,这是最后一次

    小姑娘被荆白玉三两下哄好,兔子顽偶功不可没。小姑娘就是城中一商户家女儿,正巧顺路,大家伙便将人带上,到了地方将人送回家中,好事做到底。

    那高大男子见他们不似坏人,也放心了一些。正欲拱手说话,却有个小厮急匆匆赶来。

    “公子公子您在这儿啊,快随小人回去罢府上已然顶不住了”

    小厮火急火燎,那高大男子看起来并不想回去,却也无有办法,只好一拱手,对厉长生他们道“诸位后会有期。”

    说罢了便与小厮一道离开,风驰电掣,走到颇为匆忙。

    荆白玉他们也还有要事,路上耽搁了片刻,如今送完了小姑娘,也该去窦将军府上拜访。

    他们还未瞧见窦将军府邸,倒是先听到鼎沸的人声。

    “这乃是我家老爷送予窦将军的挚敬之礼。”

    “我家老爷亲自登门造访,窦将军可在”

    “我家少爷设下筵席,还请窦将军赏脸一去”

    “哇,这么多人”荆白玉傻了眼,仰着头,一时只看到人山人海,愣是毫无边际。

    厉长生笑道“窦将军打败詹国,陛下都对他赞不绝口,想要巴结讨好他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

    荆白玉头一次见这阵仗,只觉得还挺有趣儿。平日里到他宫门口巴结的人都不曾这般多,这窦将军也着实厉害。

    荆白玉好奇的问“咱们也是来送礼的,可是要在这里排队上档子可这若是排下去,莫不是要排到天黑”

    若是窦将军听说太子亲自前来,定要躬身迎接,哪里有让太子殿下等候的道理。

    然而皇上已然嘱咐过了,叫太子莫不可在大众面前暴露了身份,以免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此时也不好直接坦白身份,叫窦将军主动迎出。

    “吱呀”

    正这个时候,大门忽然开了个小缝子,众人立刻翘首以盼,还当是窦将军来了。

    “嗨”

    “不是窦将军”

    “是啊,全不是。”

    出来的并非窦将军,乃是个穿着朴素的小厮。那小厮只探出半张脸来,与管事儿的低语几句,复又缩回头去,将门“嘭”的一关。

    “是他”

    厉长生皱了皱眉道。

    “什么”荆白玉迷茫的问。

    荆白玉个头小,站在人群之中只能瞧见一片下摆,别说门口的样子,连张人脸都是瞧不见的。

    厉长生不及回答,倒是先听那府中管事儿的大声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家将军连日赶路,偶感风寒,身体抱恙,实在是见不得各位老爷大人,请大家先回去罢”

    “病了”

    “着了风寒”

    “不见客”

    众人一阵喧哗,皆是颇有些不满,毕竟等了半晌,却不让进门,换了谁也不乐意。

    “恐怕是将军不想见我们,找的借口罢”

    “是了,怕就是如此。”

    这偶感风寒的借口,着实拙劣了一些,听起来无甚诚意。只是主人家都说了,众人聚集于此也不是事儿,只好携着礼物悻悻然离开。

    荆白玉有些失落,道“窦将军病了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今日白跑一趟”

    “未必。”厉长生道“这窦将军怕是真的在装病。”

    “装病”荆白玉一头雾水,道“为何装病”

    “这理由不若公子进去自己问窦将军本人。”厉长生道。

    荆白玉撇嘴道“若是我不向府上下人透露身份,怕是进不去的。若是透露了身份,下人嘴巴不严,传得满城风雨如何是好”

    “长生倒是有一法子两全其美。”厉长生道“只是要借公子一样东西。”

    “是什么”荆白玉好奇的问。

    他话才说完,便觉手中一物不翼而飞,吓得荆白玉差点子魂飞魄散。那被抢走的可不就是小太子心肝宝贝的兔子顽偶

    “这个不借”荆白玉立刻大声抗议,道“不借不借厉长生你还给我”

    厉长生将兔子玩偶抬手一举,瞬间举过头顶,荆白玉个子不高,连厉长生肩膀也是碰不到,如何能碰到那兔子顽偶

    荆白玉嘟着嘴巴,道“厉长生,你怎么的欺负人”

    厉长生笑道“公子误会了,不过借用一下,公子何必这般小气再说了,方才公子不还将兔子顽偶让给小姑娘顽耍,如今换了长生要借,公子怎么的就不肯给了莫不是长生还比不过那小姑娘与公子亲近”

    “我”荆白玉被堵得哑口无言,眼巴巴瞧着兔子顽偶,又是一次毁的肠子皆青。

    厉长生“抢”了小太子的兔子顽偶,让门口管事儿的将兔子顽偶送进去予他们生病的窦将军。

    管事儿的本欲回绝,却见兔子顽偶奇奇怪怪,看似孩子顽意,着实想不通其中奥妙,生怕耽误将军大事儿,便答应下来,拿着那顽偶去了。

    小太子荆白玉抱臂站在一侧,一脸苦大仇深模样,死盯着紧闭的大门,就怕兔子顽偶被送出之时缺胳膊少腿。

    “吱呀”

    大门很快打开,出来一个小厮。

    “呀,是你呀”

    荆白玉这会儿站的近,旁边也无了别人,一眼便认出了那小厮,这不是方才来寻见义勇为高大男子的小厮吗高大男子随他急匆匆便去了。

    荆白玉何等聪明,顿时厉长生想什么一清二楚,心里寻思着,这世间百事竟这般巧合的很难不成方才遇见的高大男子,便是传说中的窦将军

    窦将军乃是皇后侄儿,常年驻守边疆,很少进京露面,小太子是一次也未曾见过窦将军本人的。画像倒是瞧过,却与本人一点子也不像,就那一脸胡子茬模样,换了旁人也是不敢认的。

    窦将军显然没病,方才还在街上见义勇为,与小太子荆白玉恰巧遇见,这兔子顽偶想必窦将军也是记得的。

    如今窦将军见了被送进来的兔子顽偶,就是想要装病,也着实装不下去,只好叫小厮放他们进来说话。

    荆白玉“哒哒哒”快速进入,走得步履生风,入了茶室才见自己的兔子顽偶正放在案几上。他赶忙又加快了步伐,跑过去将兔子一抱,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审查一边。

    “窦将军,当真后会有期。”厉长生当下一礼,笑着道。

    “几位是可有什么事情寻窦某人”窦延亭开门见山问道。

    荆白玉见着自个儿的兔子顽偶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负着手挺着胸,道“你且叫小厮下人都退下去,我们再慢慢说话。”

    窦延亭倒是无有犹豫,毕竟他功夫甚好,几乎无人能敌,做人也坦然磊落,当下遣退了旁人。

    荆白玉一瞧生人都没了,这才向窦延亭袒露自己的身份。

    窦延亭似乎有些个惊讶,不过也只是片刻,随即连忙跪地叩拜小太子荆白玉。

    荆白玉叫他起了身,大家这才入席坐下。

    先前大家一起见义勇为,按理来说都窦延亭走时说了句后会有期,并无排斥他们,再见应当热络起来才是。可荆白玉袒露身份之后,窦延亭反而疏离了几分,本本分分不多说也不多做。

    荆白玉有些个纳罕,还想着要拉拢窦延亭,但这话不投机半句多,着实是有些说不下去。

    荆白玉无了法子,暗地里戳了一下身旁的厉长生,给他丢个了眼色。

    厉长生哪里能不知荆白玉想的什么,就连窦延亭想的什么,也是心知肚明,毫无费解。

    这窦延亭装病在府,谢绝见客,一看便是洁身自好,不愿结党营私的秉性。他无求于太子,自然毫无热络可言。反而置身事外,方可有一时安宁之日。

    正巧了,就在此时,小厮又急匆匆跑入,道“将军,太仆丞王大人请将军去吃筵席呢,可要回了”

    窦延亭都未曾眨一下,道“回了罢,便说我病着去不得。”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道“大行治礼丞也”

    “也这般回。”窦延亭点头道。

    小厮终于去了,匆匆忙忙去回话。

    厉长生一瞧,便笑着道“今日一见窦将军,果真与众不同。只是小臣敢问窦将军,今日来的乃是太仆丞与大行治礼丞,若是明日来的乃是丞相与太尉大人,窦将军也这般装病躲避”

    窦延亭一时不知厉长生这是何意,并未立刻回话。

    厉长生也无需他回答,道“窦将军无有攀附权贵结党营私之意,但若惹恼了丞相太尉这样的大人们,倒是也是麻烦诸多。更何况,说不定便牵连了太后窦家一脉,或者冯夫人冯家之人。这恐怕不是窦将军本意罢”

    小太子荆白玉也有些个听不太懂厉长生的话,这听起来怎么的不像是来拉拢的,反而像是来威胁的

    “喂喂厉长生”

    小太子赶忙给厉长生打眼色。

    厉长生倒是也回了他一个眼色,却仍是继续着说了一半的话头。

    厉长生道“小臣虽身份低贱,却也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愿畏首畏尾之人,还望窦将军莫要嫌弃小臣多嘴多事儿。”

    窦延亭瞧了他一眼,道“你的性子倒是合我眼缘,有什么话你且直说。”

    “咦”

    小太子低声惊呼,心里纳罕道,这都行原来窦将军不喜欢听好话,越是温柔越是无感

    厉长生道“小臣见窦将军今日仗义援手,敬重将军为人,不愿瞧将军陷入两难境地,所以斗胆为将军献上一计。”

    窦延亭眯了眯眼,道“厉先生请讲。”

    厉长生如今乃是寺人,不过一个太监罢了。但是窦延亭却称呼他为先生,虽语气冷冷淡淡,但这话语之中敬重之意,不言而喻。

    厉长生道“窦将军口上称病,各位大人自然不信,恐怕心中怨恼窦将军敷衍不敬。不若让各位大人亲眼所见,坐实了窦将军重病缠身这事儿,大家自然不会再逼着要见窦将军的面。”

    “这”窦延亭为难的道“厉先生有所不知,窦某人从五岁开始,便没生过一场大病,就连偶感风寒也是无有,便是泡了冰水澡,也是丝毫无有头疼脑热的,这”

    荆白玉在旁一听,原来窦将军没生过病,这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自个儿平日里还能趁着生病偷懒一两日,这窦将军岂不是连偷懒的机会都从未有过

    厉长生道“无需窦将军真的患病,长生可为窦将军画个面妆,保证无一人能看出窦将军是在装病。”

    “画个面妆”窦延亭难得一脸错愕模样,道“窦某人并非女子,如何能画得面妆”

    厉长生笑了,道“窦将军上战杀敌,流血送命尚且不怕,难不成这点子小事儿,却能叫窦将军望而却步”

    “这”窦延亭犹豫片刻。

    不过普普通通的激将法罢了,一般人用了全不管事儿,只是窦延亭这样正直秉性,对他最是管用。

    窦延亭当下道“厉先生说的对,这点子小事儿,无所畏惧有劳厉先生了。”

    厉长生付之一笑,

    玩家“厉长生”购物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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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长生立刻在系统商城之中换取了一样化妆品,随即道“请将军坐好,小臣这便给窦将军画面妆,不会耽误太长时间。只是一点,将军这满面胡须”

    “胡子”窦延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窦延亭虽生得身材高大,但说实在的,面相一点也不凶残恐怖。他常年上战杀敌,为了威慑敌人,所以故意续了胡须,也能多几分严肃之感。

    只是如今窦延亭要装病在府,就算画了病弱妆面,可这一脸大胡子横生,怎么瞧着也无病态可言,仍是厉害的不敢逼视。

    窦延亭也是知道这个理儿的,况且几日之后庆功宴,窦延亭要入宫参见陛下,如何能这般蓬头垢面的不体面自然亦是要将胡须剃掉。

    这早刮晚刮全无太大区别,窦延亭干脆一口答应,道“窦某人这就去刮了。”

    窦延亭手脚麻利,出去一趟归来,已然改头换面。

    “呀”荆白玉眨着大眼睛,仔细端详起窦延亭来,这一番情况又着实不敢认了,竟有几分文人之气。

    厉长生并无评头论足,只是本分的道“将军请坐。”

    “好”

    窦延亭心中还是有些个忐忑的,毕竟画面妆甚么的,他还真是赶鸭子上架头一遭。勉强点点头,正襟危坐,目光炯炯然盯着厉长生。

    厉长生被他差点瞪出两个血窟窿来,却也坦然大方,毫无尴尬不悦之色。倒是窦延亭看了半晌,自己倒是有些个尴尬起来。

    厉长生的系统道具栏中,已有几样粉底,这其中的芦丹氏粉底霜b00色号乃是最白色,用来给窦将军涂病弱装最为合适不过。

    窦将军肤色不白,乃是小麦色,这乳白色的粉霜一抹,遮瑕性中上,登时便给窦将军打了一层白霜。

    厉长生为他涂了厚厚一层粉底,嘴唇之上亦不放过,将唇色也大半掩去,如此一来

    “真的好像生病了的模样啊”

    小太子荆白玉在旁瞧着,一脸的好奇模样,仿佛厉长生雇来的托儿一般,窦将军还未开口,他先鼓起掌来一个劲儿叫好。

    荆白玉心中暗自忖度,这下好了,若是以后自己想要偷懒,全可叫厉长生画个妆面,一定能将父皇和母后骗了去。

    粉底一上,遮盖了面上血色,自然显得精神气儿不足。只是在厉长生眼中如此还不太够,若想要看着憔悴病态,这黑眼圈和修容是万不可缺少之物。

    说到平日里的修容,最为受欢迎的并不是哪个牌子的修容粉,也不是哪个牌子的修容膏,而是ac眼影oga色号。

    应该说oga是最为符合亚洲人肤色,也是最为受欢迎的修容产品之一。

    这oga眼影颜色恰到好处,灰度和红度调得不偏不倚,涂抹在脸上仿佛天然阴影,也不会嫌脏嫌乱。虽说一枚眼影仅有15克大小,但是代购价格实惠,尤其只买替换芯,就更是便宜,作为修容之用也算耐用。

    荆白玉正一脸兴趣怏然的瞧着厉长生给窦将军画黑眼圈,瞧得他差点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谁知就在这时,有人急匆匆入内,并非先前进来的窦家小厮,竟是应在宫中的宫女四月。

    荆白玉好奇的说“咦四月,你怎么的来了”

    四月急匆匆而来,附耳于小太子一畔,道“太子殿下,急事儿皇后娘娘派了个新詹事过来,如今那詹事大人已然便在宫中等候特别吩咐了叫掌事大人过去说话呢”

    “新詹事”

    荆白玉惊讶不已,道“还要叫厉长生去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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