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国人及其所带的齐国士兵身后,看到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下意识感慨“虞王,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赵螭面容冰冷,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眸中闪过嘲意“寡人是来这里杀了你们所有人的。”

    闻言,荆主皱了皱眉“你难道不想救那个翦美人吗”

    “她现在可是在我们这里。”

    “是么”赵螭眼睫低垂,眸中墨色阴暗。

    他声音淡淡,荆主愣了一下,心中大叫不对,虞王的反应太过平静了。难道虞王并不真的在意翦美人怎么可能,若是他真的不在意那个翦美人,虞王就不会来这里了。

    这么想着,荆主道“只要你能告诉老朽上一任天子的传位诏书在哪里,老朽就保证不动翦美人一根手指。”

    天子的传位诏书这是什么鬼东西。赵螭用仅存的理智稍微思考了一下,发现他没有这种东西后,他笑了一下,他低低笑出声,肩膀耸动,手中的剑随着他的动作颤抖,发出清冷剑音。

    男人的笑声响在凄冷的破庙,诡异极了,连荆主都觉得有些害怕。

    “虞王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想要翦美人的命了吗”

    荆主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一道阴冷至极的视线扫到自己的身上,让他只觉得脊背发凉。

    旁边的齐国人不太满意“荆主,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能放走虞王。”

    荆主神情有些僵硬,不是因为齐国人的话,而是因为方才虞王的那道视线所含的杀意,实在是太可怕了。

    “本来想让虞王为了翦美人自尽的,不过看虞王的架势,很明显是不想这么做的。不过,这么多人杀死虞王,应该是已经够了。”这个齐国人说完,又扭头对几个士兵说“你们几个人,保护好荆主,绝对不要让他离开破庙。”

    荆主“你说什么”

    齐国人冷哼一声,很明显是不想和荆主说话。

    他现在心里是有些焦躁的,生怕虞王发现翦美人其实并不在他们这里。而荆主说的越多,就越容易暴露这点。

    他隔着士兵的保护,对虞王喊道“虞王想杀了我们你们虞国人杀死了多少齐国人了我们只不过是带走虞王的一个妃子,虞王就要杀了我们”

    “虞王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吧,你根本杀死不了我们,倒不如说,你接下来就要死在这里了”

    齐国人想,没错,当虞王出现在这里时,就代表胜利的人是他们了。

    虞王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没有护卫的跟随下,挡住他们这么多人的袭击。

    对面虞王并没有回答,为首的齐国人冷哼一声吼,声音突然变得残忍“把尸体扔给虞王。”

    赵螭握着剑柄的手一点点加紧,只要想到翦姬现在很有可能被关在哪个角落发抖,赵螭就恨不得把他面前的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齐国人都杀死。因为担心这些齐国人会用翦姬的生命向他替什么要求,赵螭一直在等待,等待从他们说的话中找出翦姬所在的地方。

    但让赵螭没有想到的是,这些齐国人提起翦姬,却是说“来人,把翦美人的尸体抬出来,让虞王看看他的妃子死去的样子。”

    说完,就有一个齐国士兵抬着女子的尸体,扔到赵螭面前。

    赵螭的神情冷的吓人,他缓慢地将视线移到地面的那具尸体上,静静盯着“她”。尸体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脸,“她”穿的衣服也沾满了血和泥土,除了能从尸体的骨骼架子看出,这是一个女郎外,根本无法分辨到底是不是翦姬。

    赵螭是不信的,但当他看到尸体的发上所戴的头饰,瞳孔骤然一缩,男人指尖开始变得有些颤抖。尸体头上的发饰,是翦姬的。

    他垂下眼睫,握住剑柄的手微微一松,却又立刻握紧。

    这些齐国人居然敢擅自拿走翦姬的发饰,还让翦姬下落不明

    他要杀了这些人,将他们碎尸万段

    把尸体丢到虞王面前后,站在前面的齐国士兵,一直紧张地盯着虞王的表情,一旦有任何不对劲,他们就立刻上去趁虞王不备时杀了虞王。

    但齐国士兵咽了一口口水,寒毛一根根立起,从骨子深处感到战栗,只见面前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盯着尸体的虞王,突然抬起头,勾起一抹笑,他的眼神恐怖至极。

    雪渐渐在后半夜停了,地上留下积雪,吴国的这两个暗卫本来是不想带翦姬去找虞王的,他们本来想不管怎么样,直接把翦美人带到三公子朱焕那里就行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全交给三公子处理就好了。

    不过他们想,三公子肯定不会放手的,别看三公子平时那怂样,但一到翦姬的事情上,他就像变了个人。自从上次在宋国受到打击后,三公子对翦姬是更加执着了。

    这种能让翦姬离开虞王的机会,朱焕是肯定不会放手的。

    暗卫本来应该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要把翦姬带到三公子那里。但当他们踩着落了雪的树枝,抱起轻飘飘的翦美人赶向齐国人再的地方时,两个暗卫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吴国公子的这两个暗卫不敢对翦美人怎么样,翦美人又柔声求他们,见他们不答应,晶莹的泪水潸然而下,哭的梨花带雨,可怜极了,他们心一软,糊里糊涂就带着翦美人过来找虞王了。

    反正只是找虞王,又没有说把翦美人还回去,退一步讲,就算翦美人真的回到虞王身边了,他们好歹是救了翦美人的命的人,他们还是对得起公子的。

    就这么想着时,暗卫终于到了破庙。

    刚靠近破庙,就能闻到里面浓厚的血腥味,这血腥味实在是太过浓烈了,经常面对危险的暗卫,居然也感到反胃差点想吐出来。

    他们刚带着翦姬在地上站稳,翦美人突然挣脱他们,急急向破庙中跑。

    两个暗卫吓了一跳,看着翦美人的背影,他们有些愣愣的,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翦美人身上应该还带着伤,可她此时居然一点也不顾及身上的伤。

    不过,两个暗卫很快回过神,虽然破庙里没有动静了,但他们不知道里面到底赢得是哪一方。万一是齐国人赢了,翦美人就有危险了,那样的话三公子就要怪罪他们了

    但如果是虞王赢了,看到他们两个一定会知道三公子派人藏在晋阳的事,于是两个暗卫互相看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他们先躲在暗处,若是翦美人有危险再出来。

    当翦姬踏入破庙中时,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翦姬不由得白了脸,地上躺着乱七八糟的尸体,乍眼看过去,都是齐国人,这样看来的话,赵螭应该没事翦姬下意识想,但赵螭在哪里

    她的步子有些踉跄,也许是因为身上的擦伤,也许是因为她对赵螭的担忧。

    翦姬紧咬下唇,慢慢向里面走去。

    余光瞥到地上一具尸体,莫名觉得熟悉,翦姬低头看过去,发现她所熟悉的,是那个尸体头上的发饰,那发饰正是她今日所戴的。

    看到那具尸体的瞬间,翦姬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齐国人用死去的尸体骗赵螭。

    接着意识到什么,翦姬睁大了眼睛,她的心尖颤抖,如果赵螭真的以为她死了呢赵螭现在到底在哪里

    翦姬小心看了一圈,确定地上躺着的人都是死人后,她才小声地喊“赵螭”

    她颤抖着手,翻开地上的尸体,看他们的样子,同时一直在小声地喊着赵螭的名字。

    她声音轻轻,尾音轻颤,带着害怕和担忧。

    此时风雪已停,天空云层渐渐散去,露出皎洁清冷的月光,月光照下,翦姬只能看到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将洁白的雪染成黑色、红色。翦姬顿时觉得无助极了,她只能喊着赵螭的名字,希望能有回答。

    她心中不安,视线渐渐因泪水而模糊,但她又执着地站在尸体中,寻找赵螭在的地方,在月光下,冰冷的剑身反射着寒光,终于,她看到一具尸体上的那柄古朴锋利的剑。利剑毫不留情地贯穿尸体的心脏,直直地立在那里,似乎已经透过地上的雪,镶嵌到地里。

    这是赵螭的剑,说明翦姬眼前一亮,慢慢走过去,她小心翼翼地喊着赵螭的名字。“咯吱咯吱”美人踩在雪地上,一步步靠近他。

    耳边似乎传来一人的呼唤声,越来越近,她声音轻柔,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焦急和担忧,她踩着雪轻轻走过来,尽管闭上眼睛,赵螭也能想象出她的样子,能想象出她脸上露出少有的担忧。

    深深埋藏在心中的不安和烦躁,在美人身上带着的幽幽清香飘到鼻尖时,消失殆尽。赵螭不由得笑了一下,心神彻底放松。

    听到男人轻轻的笑声,翦姬顿时惊喜“赵螭”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他居然躺在地上,发上沾满了雪,身上被血染红,看上去气息微弱,翦姬顿住了,一直努力压抑的泪水突然无法控制,顺着两颊滑落。翦姬呆呆地看向他,她第一次见到赵螭这么狼狈。

    当翦姬看向赵螭时,他像是有所察觉,睁开了眼,男人半睁着眼,似乎很是勉强。

    他看到她,面上闪过惊讶。

    翦姬此时披散着头发,乌黑的发轻飘飘随风微动,雪白娇颜,此时泪水静静滑下,身上的衣服早就沾满了尘土,她看上去狼狈极了。

    赵螭心中苦笑,他以为,没有被齐国人抓住,她应该是听了他的话,保护好自己了,没想到,她却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赵螭忍着身体上数不清的剑伤、刀伤所带的疼痛,强硬地撑着坐起来。

    他疼的抽气,冷气吸入肺腑,赵螭觉得不舒服极了,但他仍然抬头,挂着笑容,朝翦姬招了招手“过来到寡人身边。”

    翦姬靠近他,眼中的泪水滑下,她小心握住他的手,她想抱住他,但又怕碰到他的伤口。赵螭抬眼,静静地看着她。也许是她无声无息流泪的样子太可怜了,赵螭无奈地笑了一下,接着伸出手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

    翦姬没想到他会做这样的举动,呆了一下,然后乖乖地低下头,任由擦拭。却见男人在为她擦完泪后闭了一下眼,接着侧过头低低地笑了。

    “怎么了”翦姬愣了一下,下意识抬起手指摸了自己的脸,然后她就看到自己指尖上沾的血。对啊赵螭身上都是血,他怎么可能把她脸上的泪擦干净,翦姬后知后觉地想,接着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

    翦姬看着面前满身是血的郎君,心中有些犹豫,似乎觉得他一下子变得脆弱起来,不敢碰他。她小心抓住赵螭的手腕,紧张道“我一会儿就带王上离开这里。”

    赵螭低眼扫了一下她颤抖着抓住自己的手,慢慢道“不必,你待在这里陪寡人就行。”

    “士兵接到寡人的信号后很快就会过来的。”说着,赵螭又笑一下,似乎是满意于翦姬能够找到他,“你能到这里,难道不也是看到了信号吗”

    翦姬有些愣,她是被吴三公子的那两个暗卫带过来的,所以应该是他们看到了信号。

    对于赵螭的话,翦姬摇了摇头。

    赵螭此时疼的有些麻木了,注意力并不怎么集中,所以他只是看到翦姬摇头,却忘了她是为什么对自己摇头。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她能好好地在自己身边就行了。

    赵螭这么想着,突然甩开翦姬的手,翦姬诧异极了,心中一下惊慌,却在下一刻,被男人拽进了怀中,他紧紧地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子处。

    他呼吸一颤一颤的,紊乱又灼热,喷洒在翦姬的皮肤上。

    他紧紧地抱住她,似乎要将她融到骨子中。因为害怕碰到他的伤口,翦姬不敢用力回抱他,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头上,柔声安慰“我没事,赵螭。”

    月光冷冷地洒下,照在二人的身上,照亮他们身上的血迹。

    天空升起信号的火光,伴随着外面传来的阵阵马蹄声,赵螭彻底松了一口气,抱住翦姬的力道加重。

    荆主心有余悸地坐在牛车上,想起虞王拿着剑杀人的样子时,荆主不禁牙齿打颤。还好跟着他的剑客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把他救走了,荆主这才没有死。

    荆主很快就让剑客带他回到那个虞都的破屋里,把东西收拾好,乘着牛车离开虞都晋阳,离开虞国。

    没想到围杀虞王居然这么难,这次的事情算是白干了。不过这次计划的安排本来就不怎么周密,只是荆主用来试探虞王的。现在那些齐国人都已经被虞王杀光了,除了太子顾,就没有人知道他荆主也在这件事中起了作用。

    经过这次事,虞王估计不会对齐国手下留情了,齐国被虞国攻下是迟早的事了,接下来不需要太子顾暗中做手脚,齐国的城池也会迅速沦陷。

    但比起齐国的事,荆主更在意的是天子的传位诏书,看虞王的样子,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传位诏书的事情。思及此,荆主不由得陷入了疑惑。

    他乘坐的牛车突然晃了一下,像是撞倒了什么石头而变得颠簸,荆主勉强稳住身形,皱着眉问“荆阳,怎么回事”

    荆阳是跟着他的剑客的名字。

    沉默了半晌,荆阳将马车停下后,才冷冷开口“傅郎安。”

    “晋阳,出不去了。”

    随着荆阳冷冷的话音落下,傅郎安从围住城门的士兵身后走出。虞国丞相傅郎安,在虞王紧急调兵的时候开始,就接管了虞都城门的守卫。

    他等在城门,也许是想等什么人回来,也许是为了某人能不被拦下。

    而荆主的牛车缓缓驶来时,傅郎安犹豫一瞬,接着就让人拦下了他们。

    傅郎安其实在荆阳带着荆主从城外跑进来时,就看到了他们。

    “你们先退下。”傅郎安对旁边的士兵吩咐。

    “是。”士兵虽然奇怪丞相为什么要拦下一个破牛车,但仍然听从他的话退到一旁了。

    傅郎安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驾驶牛车的荆阳和后面坐着的荆主。

    当他接触到荆阳的样子后,愣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荆阳的面貌竟然几乎没什么苍老。就在傅郎安有些出神时,荆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冷冷哼道“逆徒,拦老朽作甚,还不快点放行。”

    傅郎安眼皮跳了跳,接着却拱手微笑向荆主和荆阳行了礼“老师,荆阳师父,臣只不过是做丞相需要做的事罢了,只不过是我王封锁城门,吩咐不让任何人出去罢了,怎么能说是逆徒呢。”

    荆主眯了眯眼,看向他。

    他这个徒弟,就算不说,就算掩饰,荆主也知道,傅郎安心中最在意的是什么。他心中最在意的不是女郎,而是虞国。

    现在傅郎安拦下自己,一方面是公报私仇,一方面是为了虞国。

    但是荆主摸了摸袖中太子顾给他的信,如果能在不损耗虞国国力,不需要虞国士兵继续拼杀的情况下,不费吹毫之力把齐王的头颅砍下,送到虞国,傅郎安还会坚持拦下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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