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是禁杀牛马的,哪怕主人家杀自己的牛马,按律也是要“徒一年”。所以,时人一般是不吃牛肉、马肉的,多爱吃羊,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能收到朝廷给发的羊肉或是猪肉。如宋晚玉这般身份的,名下还有马牧、羊牧的田园,自然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这会儿,宋晚玉就在想着是吃烤全羊,蒸羊肉或者简单点就吃个羊肉煮饼

    霍璋见她蹙眉想着事,脸色变了又变,心下难免,开口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宋晚玉一时不妨,脱口应道“羊肉。”

    霍璋“”

    话才出口,宋晚玉也觉羞赧,不敢去看霍璋此刻神色,只能状若无事的替他按好了手腕,慢慢的将他卷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宋晚玉才故作镇定的解释道“我就是觉得时候不早了,也快到吃晚膳的时候了”

    霍璋也不知信了没有,只“嗯”了一声。

    宋晚玉觉得自己简直是越描越黑,索性也不多说了,老老实实的替霍璋按摩完了脚腕,这便要起身叫人准备晚膳。

    只是,她才起身,忽而便想起四轮车的事情,脚步一顿,笑问道“今儿太医署送了一辆四轮车来,若公子觉得屋里闷,便叫人把晚膳摆在院里,我扶公子坐车上,在院子里用晚膳”

    霍璋一顿,竟还真有些心动自他从突厥回来后便一直因着身体的缘故昏昏沉沉,这几日才好些便又被送来公主府,一直躺在榻上养伤,还真没好好看过现下的长安夜景。

    只是,霍璋虽是心动却也记着自己如今的处境,实是不欲多事,更不想给人添麻烦,便摇了摇头“不必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也没什么胃口,晚膳也不必太折腾,随便准备一下便好了。”

    其实,霍璋这话主要是说给宋晚玉听的在他想来厨房估计也不愿为他多折腾,眼前这个小姑娘被人排挤着到西院服侍自己已算是十分可怜,实是不好再叫她为自己的事情与厨房的人起争执。

    宋晚玉原本都想好了两人一起到院里用晚膳,听他这般说难免有些恹恹的,嘴里应了一声,走到门边还是不死心,转头与他道“要不还是去院里吃吧今晚上月色正好,还能赏月呢”

    她站在门边,凤眸里像是落了星辰,乌黑晶亮,看人时认真的叫人心软。

    霍璋犹豫片刻,还是摇头拒绝了

    宋晚玉哼了一声,大步出门去了。

    她走后,室中只余下霍璋一人。

    他靠坐在榻上,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左右,觉得内室徒然安静了下来,就连光线也在这样的静谧中显得昏黄起来。

    他原本就习以为常的静谧忽然便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霍璋下意识的偏过头,往窗外看了看。

    外头的天色已彻底昏沉下去,正如宋晚玉适才说的,今夜的月色竟是难得的不错。明月高悬,深黑色的夜空似也被照得微微泛蓝,而洒落在空中的星辰则如海潮翻滚时挤出的雪白泡沫,只有淡淡的一点珍珠白,微不可察。

    霍璋静静的看了片刻,忽然又阖上眼,浓密的眼睫垂落下来,在眼睑处落下淡淡的灰影。

    他仿佛想起了许多的往事,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发怔。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便听到门外传来有些熟悉的脚步声。

    以及车轮子滚动的声音。

    是宋晚玉推着四轮车进屋来了。

    因着四轮车的声响实是掩不住,宋晚玉也没想遮着掩着,大大方方的推着车进来,理直气壮的耍赖道“晚膳都摆院里了,要不,我们还是去院里吃吧”

    霍璋闻言微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宋晚玉见他没有摇头也没有出声反对,不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厚着脸皮上前几步,又补充道“今晚月色真的很好”

    霍璋唇角不觉一弯,随即又抿平了,淡淡道“那好吧。”

    宋晚玉得了这话,欢喜之情难以言表,生怕他又反悔,将四轮车推到榻边,伸手扶他下榻。

    霍璋的脚筋手筋都已接好了,虽然左腿曾经骨折过但也只算是旧伤,也就是阴雨天会痛上一阵所以,他这会儿或许还走不了路,手脚却已能略使一点力气。

    宋晚玉的力气又比寻常姑娘家更大些,两人合力,竟还真就扶着霍璋下了榻,坐到了那辆已铺了垫子的四轮车上。

    因着怕霍璋着凉,宋晚玉急忙忙的给他披了御寒的外衣,还拿了一条厚厚的绒毯盖在他身上,嘴里絮絮念叨着“夜里风寒,虽然月色好,可也不能真就着凉了”

    霍璋坐在四轮车上,心情难得的好了一些,听着她的念叨,忍不住偏过头去看她。

    她说话时,唇角微微上扬,唇珠饱满,两片红唇像极了红艳艳的樱桃。

    春来时,春风拂面,樱桃在翠枝上摇曳,红的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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