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墙放着一张填漆雕花架子床,床尾是一顶雕工繁复,顶天立地的黄花梨衣橱。

    朝朝想起赵韧的话,打开了黄花梨衣橱。

    她砰的一声又合上了门,面红耳赤。门后整整齐齐摆着的,全是男子的亵衣。

    她心头怦怦乱跳,不由迁怒赵韧和她说的时候也不关照一声,哪扇门能开,哪扇门不能开。哪怕心中明白,她其实怪不得他他和她一样,起居皆有人服侍,只怕他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柜门后面放的是哪种衣物。

    她定了定神,重新打开了另一扇,这次总算都是外衣。她随意挑了一件簇新的素白袍子,这才脱下湿漉漉的刺绣留仙裙,胡乱将几乎拖到她脚跟的白袍裹上。

    这个模样她也不敢出去,见旁边没有座椅,在床沿坐了下来。

    赵韧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坐在床头,倚着床柱安静等待的模样。

    她似乎累了,螓首轻靠床架,美目似阖非阖,一张不施脂粉的脸儿线条柔美,粉光莹莹,宛若美玉雕琢。为他量身定做的袍子穿在她身上,明显太大了,松松垮垮的一直拖到她脚踝,却别有一股慵懒妩媚。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重重击中心脏,浑身血液喧嚣。赵韧喉口动了几动,强迫自己移开眼,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床头。

    朝朝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发现他已君子地走了出去,声音从外面传入“你一个人换衣裙没问题吧”

    她从来有人服侍,还真没独自换过衣裙,犹豫了下“没问题。”

    外面再无声息,朝朝心稍定也许他所做的一切的确别有所图,可至少,在这方面勉强还称得上君子。

    她走过去,发现他拿来的包裹中除了衣物和香脂盒,还放了一面靶镜。

    她笨拙地将备用的月白折枝红梅纹长褙子,霜色绣银如意卷草纹百褶裙换好,重新抹好香脂,举起靶镜。

    镜中少女雪肤乌发,烟眸如雾,朱唇娇艳,纵是不施脂粉,亦雍容明艳,楚楚动人,唯一的缺点,没有描眉,眉色到底淡了些。

    眼睛的红肿已经消褪不少,不仔细看,再看不出她曾经狠狠地哭过一场。

    可是,哭过的痕迹可以消去,已经发生的事却不可能水过无痕。

    朝朝心中郁郁,想了想,走到门口,轻手轻脚地将帘子揭了一道缝。

    赵韧正将一本奏折掷到地上,语气沉沉,挟着隐怒“尸位素餐他们以为朕是从前的太上皇,随他们糊弄吗发回盐铁司,叫袁纶带着账目来回朕的话。”

    屋里服侍的内侍跪下一片。

    谈德升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内侍膝行过去捡起,双手托举过头顶,应了声“是”,倒退着出了殿。

    赵韧又指几本“这几本打回中书省,让钟晏几个重新拟了章程再送来。”指另几本,“这几本朕已批红,该怎么办便怎么办。”

    很快,各有人有条不紊地领命下去。

    赵韧屈指扣在桌面,不知在想什么,忽地若有所觉,回过头来。

    朝朝见他发现了,掀帘走了出来。

    赵韧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她花娇玉柔的脸庞往下,在她不堪盈握的纤腰处微一停留,回头挥了挥手。

    谈德升识相地带着一干人都退了下去。

    赵韧对她招了招手,温言道“过来。”

    朝朝向他走去,在离他三步处站定,屈膝行礼道“刚刚的事,谢过陛下了。”

    赵韧语中带上几分笑意“谢朕什么”全然不复刚刚的威严气势。

    谢他这个始作俑者让她看清了一些事,也谢他为她善后遮掩,维护颜面。朝朝正要说话,赵韧忽然又开口道“等一等。”

    朝朝惊讶,便见他起身向她走来“还是待会儿一并谢吧。”

    他在她面前停下,俯下身来,伸手,扯开了她束腰的月色晕染缠金银线流苏宫绦。朝朝身子一僵,便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刚刚系错了。”

    他垂着头,几乎是半蹲在她身前。从她的角度,恰看到他浓密的长发,饱满的额头,轮廓分明的俊逸面容。

    不可否认,这个被承平朝旧臣咬牙切齿,视为粗鄙武夫的男人有着极为出色的容貌,棱角分明的面容线条近乎完美,浓眉如剑,黑眸如墨,山根笔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懈可击。

    此刻,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各执宫绦一端,娴熟地重新打结。神情专注的模样格外让人心动。

    朝朝静静地看着他,忽地开口“陛下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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