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到朝朝,仿佛忽然醒过神来,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花小娘子。”

    朝朝心中生起不祥的预感“你这是怎么了”

    卢一亭哽咽道“小娘子,是主子他,他”

    朝朝的心弦绷到极点,屏息问道“阿旦他怎么了”

    “花小娘子到啦。”谈德升的声音忽然响起。

    卢一亭脸色一变,结结巴巴地道“小,小的先回去了。”连伞都没打,兔子般一溜烟地钻入了绵绵雨帘中。

    朝朝望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惊愕地看向谈德升。

    谈德升一脸沉痛“小娘子进殿再说吧。”

    朝朝的心一瞬间如堕冰窖,脑中嗡嗡,无数个不好的念头从心头滚过。

    莫非,赵韧终究容不下赵旦,对他动手了

    除此之外,根本别无解释。

    伤心,愤怒,不甘、夹杂着无比的失望升腾而起,她越想越怕,越想越心冷赵韧好狠的心赵旦已落魄至此,没有能力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他为什么还是不愿放过

    原来,他先前留下赵旦的性命只是惺惺作态,等他坐稳了帝位,不需再做样子了,这把屠刀就毫不留情地落了下来。

    那祖父呢,花家呢现在祖父对他来说还有用,所以他多方容忍,可以耐着性子哄她;等到祖父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一天,以他的心狠,是不是马上就会秋后算账了

    朝朝浑身都在发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进御书房的。待她回过神,已站在了赵韧面前。

    这里与她去过的西堂外间一模一样的格局,进门就是一架紫檀座苏绣沧海月明座屏。正对着座屏的墙上,挂着幅巨幅的舆图。舆图旁,与西堂差不多的位置,有一道黄地云龙海牙纹锦帘。

    屋子中间,则是巨大的花梨木书案,四周摆了几架抽屉格子,除此之外,再无别物,显得空空荡荡的。

    赵韧穿一袭绛纱袍,并未戴冠,长发以一根玉簪束起,正坐在龙案前批阅奏折。听到她进来的动静,头也不抬,温言道“一会儿就好,等朕片刻。”态度亲切随和,一如上次与她相见时。

    朝朝五内如焚,一刻也无法等待。她的目光落到赵韧面上,见他若无其事的模样,握了握拳,走到他面前,盈盈下拜。

    雪青色的留仙裙如盛开的芙蓉花绽放于地面,她的额头贴着冰冷的砖块,哽咽开口“陛下,求您开恩,容我见阿旦一面。”

    赵韧动作顿住,抬起头来。线条冷硬的面上几乎看不出多少表情,黑眸如古井无波,投到了她身上“见他一面”

    朝朝哽咽道“是,我与阿旦订婚四载,结缡在即,他却于情于理,也该送他最后一程。”

    赵韧冷冷道“若朕不允呢”

    朝朝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没有否认“送他最后一程”的说法,赵旦果真

    无尽的悲凉汹涌而来,脑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咯嘣崩断,伤心、恼怒、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彻底湮没了她的理智。这些天所有的痛苦与坚持,挣扎与希望都成了一场空,在君王绝对的权力下化为齑粉。

    亏她之前还以为他是心怀天下,仁德宽宏的明君。其实,他心狠手辣,和其他登上至高之位的人没有两样。是她太天真,一个出身不显,短短几年就能平定边疆,兵不血刃登上皇位的君王,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她心中恨到生疼,抬起头,字字清晰“陛下便是不允,我也要去。”

    谈德升脸色变了,小声提醒道“花小娘子”

    “谈德升。”赵韧将手中的笔搁下,平静开口。

    谈德升噤若寒蝉。

    赵韧淡淡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违旨,就不怕朕惩治你”

    朝朝眼眶发红,几乎使尽气力才压抑住泪意,一字一句地道“若为乱命,自然不敢奉诏。”

    谈德升骇得双腿发软花小娘子也太口无遮拦了,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赵韧的神情依然没什么变化,声音却沉了下去“朝朝对庶人赵旦当真情深义重,为了见他一面,这是连命也不要了吗”

    朝朝泪眼模糊“阿旦待我情深义重,他死于非命,我若连见他最后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何配为人陛下若不能见谅,民女大不了到地下去与他作伴。”

    谈德升听到这里,终于听出不对来“花小娘子,庶人赵旦还好好活着呢,您去地下也找不着人啊。”

    朝朝满腔悲愤积聚到顶点,难以遣怀,闻言蓦地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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