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在个海滨的小城蔚宾城。城市非常的漂亮, 路边开满了各种颜色的、鲜艳的花卉, 他们也在尼德兰海岸, 不过不同于尼斯港, 是在三色堇帝国的东南角, 靠近魔兽森林的地方。
    不过再美好的地方也有阴暗角, 更何况这个只是普通富裕的城市。在码头, 在桥下, 在狭小的街道里, 生活着许许多多无依无靠的乞儿,比尔,还有他的同伴伊凡, 就是这样两个不起眼的小乞儿。他们终日游荡在街道上,靠好心人的施舍,给外乡人领路,赚点饭钱。
    有时候饿得很了,又实在要不来吃的,他们也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
    就算被抓住了,他们最多被打个半死, 再到监狱里关上半个月。那也不坏,至少监狱里管饭, 跳蚤也比外面少。
    不过比尔认识伊凡以后,就再没有蹲过监狱了。伊凡大概比比尔大五岁。
    说是大概,是因为比尔自己也说不清他的生日。
    伊凡当然也不是纯粹发善心收留比尔伊凡那个时候想当大哥,在蔚宾城建立自己的势力, 可谁会听个十岁出头的小孩的话就是比伊凡更小的孩子,也只会想去那些大的佣兵团,或者跟着已经成年的大哥混。
    倒是比尔,他之前从来没有找过靠山。
    有天,他被路边喷香的面包吸引了,没忍住,抓了块面包就跑。面包店的店员没跨两步就追上了比尔,他那个时候太小了,被抓住后,吓得直接把面包掉到了地上。
    面包上留下了五根黑乎乎的手指印,还有层浅浅的灰。
    面包当然不能要了。
    面包店的店员举着擀面杖就想打他。
    比尔当时只顾着瑟瑟发抖,连喊也喊不出声来。他从小就不会哭闹,被丢弃的时候,挨打的时候,他都是咬紧牙关,默不作声的。他那个做妓女的母亲曾经后悔了,去码头找他,却被同行的妓女拉住了,她指着比尔麻木的褐色眼睛说“像是狼崽子。这样的孩子就算你生他养他,他也不会知恩的。”
    他母亲用粗劣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狠狠心,走了。
    比尔跟伊凡说这件事的时候,伊凡哈哈大笑,“你傻什么呢后悔没有抱着她的大腿哭吗她想要你,你就算真的是头狼崽子,她都会抱你回去的;她不想要你,你就是只小绵羊,再乖,再会哭,她迟早也是要把你丢掉的。”
    比尔不喜欢伊凡说话不留情面。但他好歹知道,伊凡是真的对他好,也就没有反驳他,只是自顾自生闷气。只是那个时候比尔还不知道,伊凡那话说的是他自己,他明明知道比尔是头狼崽子,还把他带回去,想把他养熟。
    比尔、伊凡认识的时候,就是比尔去偷面包,又被面包店的店员逮住的时候。
    就在比尔以为自己要被打死的时候,有个温暖的手牵拽住了他,朝他大喊,“跑”
    伊凡带着比尔从蔚宾城的最东面跑到了最西面,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甩脱面包店的店员的。他们根本不敢回头看,就担心回头看的时间,会被人撵上。
    比尔只知道紧紧地抓住前面的人的手,拼命地跑,他感觉他出生到现在走的所有路加起来,都没有那天多。还有那天少年灿烂的金发,都是比尔记忆里不可磨灭的绚丽的色彩。
    等到比尔、伊凡确定摆脱了追捕以后,他们四肢张开地瘫倒在街道上。伊凡告诉比尔,“我观察你很久了,我觉得你有做我头号小弟的资质。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你可想清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比尔讨厌母亲的小姐妹笑眯眯地摸着他鬈曲的头发,说他是个漂亮的孩子;他也讨厌母亲的客人看到他,就踹他脚,骂他是小兔崽子,用欺负他来彰显他们的高高在上。
    按照伊凡的说法,比尔有颗少爷心,却没有少爷命。
    他憎恨屈居人下,被人看不起,被人轻贱。
    所以,那天比尔答应成为伊凡的小弟,是件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的事。
    比尔跟着伊凡以后,生活渐渐变得好了起来,除了伊凡长得漂亮,懂礼貌,更容易乞讨到吃的。也因为伊凡在酒馆里找了个做馅饼的活,只要他们愿意在给酒馆里客人的马喂草,就可以在马厩边上的小屋子住。
    伊凡像是养弟弟的把比尔养大,把他放在大木桶里洗澡,“天呐。小比尔,你怎么这么脏,你从来不洗澡的吗”
    比尔被伊凡挠得咯咯直笑,完全顾不上说话了。比尔没有告诉伊凡的是,从他离开母亲身边起,他再也没有洗过澡,就是在母亲身边,母亲大多时候也不顾上他,他吃饭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更何况洗澡。不过比尔看着伊凡给他烧的第三桶洗澡水也很快变得浑浊了,他有点害羞,就没有说出口。
    比尔、伊凡的年纪渐渐变大了,伊凡还攒了点钱,请经常来酒馆的吟游诗人喝酒,让他教比尔识字。
    不出意外,他们的生活会越变越好。
    小比尔还是回去找了那个女人他的母亲。他没有想回到她的身边,只是有些好奇,没了他,她是不是真的过的更好了
    她真的过的更好了。
    这是小比尔首次明白,恶人是不会有恶报的。
    没了比尔这个累赘,那个有着棕色鬈曲美丽头发的女人已经是蔚宾城最有名气的妓女了。比尔看到她的时候,她的客人还是位魔法岛的高级魔法师。
    出乎比尔意料的,那个女人看到他,没有露出厌恶、嫌弃的表情,而是很亲热地抱住了他,唤着他的名字。当时的比尔不懂,只是对她的多变感到害怕,匆匆地跑回了酒馆。
    很多年后,比尔才明白,他再次回去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足够富有了,养个孩子对她不再是负担。相反,她的年纪已经变大了,不可能再像原来那样工作了,她想要个依靠。比尔又被伊凡养得那么好,干净整洁,还识字。
    比尔没有想过再见到那个女人,不过他竟然又见到了那位魔法岛的高级魔法师。他母亲原来的客人。
    在比尔、伊凡的小屋外面,他告诉比尔,“你的魔法天赋不错。你想成为魔法师吗”比尔当时完全被这个天降馅饼砸晕了,魔法岛的魔法师却以为他在犹豫,丝毫没有劝说的意图,魔法师的高傲是普通人不能想象的,只是道“10天后,我会从尼斯港乘船去魔法岛,如果你想的话,就来尼斯港找我吧。”
    魔法岛的魔法师走后,比尔很久才回过神来,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伊凡,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会成为魔法师”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得不可思议。
    有天,他也会拿起魔法杖。像那位高级魔法师那样,来无影,去无踪。
    谁会不知道魔法岛呢魔法岛是这个位面最美好的地方,在魔法岛上的所有人都不用担心饥饿、严寒,他们都拥有最好的天赋,只消在魔法岛学习十几年,他们再出现在这个世间,就会是最强大的剑士、魔法师。
    可是,伊凡的话很快像盆冷水浇到了小比尔的头上,“可是,你怎么去尼斯港”
    大喜,大忧,莫过于此。
    蔚宾城与尼斯港中间还隔着两个行省,就是坐马车也要十几天。再者,他们根本租不起马车。高贵的、不通人情世故的魔法师又怎么会想到他们要面对的问题。比尔向来不喜欢有人惦记他的东西,他也不喜欢动别人的东西,特别是伊凡的。
    除非他快饿死了。
    但不能去魔法岛,不能成为魔法师,对比尔来说,比死还要难以接受。
    比尔犹豫了半个晚上,悄悄地对熟睡的伊凡说“你那里是不是还有几十个银币”他想雇辆马车去尼斯港。
    比尔不是没有去找过他的母亲,可那位魔法师早已离开蔚宾城。他母亲听了他的话,也只是哈哈大笑,说他异想天开,更别提借钱给他了。
    比尔又道“那位魔法师是不是骗我的”
    伊凡受不了地抱住小孩,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现在雇马车也来不及了。不要担心,会有其它办法的。”
    尽管有些不相信,小比尔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毕竟,伊凡从来没有骗过他,不是吗
    在睡梦里,小比尔手还无意识地抓着伊凡已经有些长的金色的头发。不同于小比尔鬈曲的褐色短发,伊凡的头发是金灿灿的,只有几丝头发是棕色的。
    教比尔识字的吟游诗人,曾跟比尔说过,“你那个大哥伊凡,很可能是贵族的私生子。”
    比尔不信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说伊凡”比尔不觉得吟游诗人在说伊凡的坏话。他自己也生父不明,像他们这样在街上乞讨的小孩又有多少来历清白的
    比尔认为,贵族的私生子对他来说,也是高不可攀的。
    伊凡怎么会有个贵族父亲或者母亲呢
    吟游诗人向来口无遮拦,他说道“看你大哥的头发,长相,气质,他肯定是贵族的儿子。不纯正的金发,只可能是贵族和平民的混血。你看看,除了贵族老爷,还有谁有那样的金发”
    比尔想了想,的确,酒馆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几乎都是与他相同的褐色头发。
    吟游诗人借机向比尔夸耀他的见多识广,“我曾经去过很多地方,只有三色堇帝国的贵族,才是金发;芬格帝国的贵族,多是红发。像是帝国的乔伊特家族,虽然他们在北面有大片封地,但贵族们多不喜欢跟他们家族通婚,因为他们家族没有底蕴,近几十年才从平民晋升。乔伊特家族的人就都是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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