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他偏过头对我说道。

    外国人

    虽然是流利的日语,但我还是分辨出了他口音中由于多年的发声习惯不同,而导致的与真正的日本人极其细微的差异。

    “不,没关系。”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立刻被震惊到了。

    毛茸茸的带有护耳的厚实棉帽,带着毛领的长款防风大衣,衣领足足遮住一半脖子的内服,高度大约到小腿三分之二的靴子

    现在可是五月底哦

    虽然没到三十多度但也快三十了哦

    不是冬天而且勉强也可以说得上是夏天了哦

    兄弟你是从南半球过来的吗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他开口解释了一声,“我贫血体弱,怕冷。”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假装表示理解。

    虽然身形修长,但他的皮肤确实相较于常人更为苍白,动作也不像一般的男性那样有力。微缩着的双肩以及说不清是平淡还是冷漠的表情,更凸显出了他的病弱之态。

    似乎是迟疑了一下,他问我,“请问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嗯。”我点点头,“是需要问路吗”

    “是的,能够告诉吉田寮怎么走吗”他的语调谦逊有礼,看起来有着很好的家教。

    吉田寮,也算是京都大学的一个著名「景点」了。建于大正二年的日本最为古老、也最为破旧的宿舍。自从一百年前建成后,吉田寮就没有被翻修或是加固过,目前由学生自治。宿舍不仅养猫养狗、养鸡养兔,甚至还养着山羊和鸵鸟。

    我去过吉田寮几次,那边离我和这个男人现在所在的地方稍微有些远,也并不好说明路线。

    “您是去观光的吗”我问了一句,然后看向他来时的方向,抬手给他指路,“如果是去那边的话,路线稍微有些复杂,您可以先顺着这条道继续往前走,在第一个路”

    话语戛然而止。

    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突然爬上了我的脊背,我慢慢地放下了指向前方路口的手,将视线移回了他那张苍白的脸上。

    “你是谁。”

    风刃抵上了他纤细柔软的脖。

    “费奥多尔。”他低下头看着我,眉眼微弯,嘴角带着凉薄的笑意。

    “你是谁。”

    我盯着他玫红色的眸,再次问道。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相当有耐心的,他更加详细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你是,谁。”

    风刃割破了他的领子,我不动声色地突出了些问话的前两个字。

    “在下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最为准确的回答,为了能让我记住这一长串的名字,他甚至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风刃消散,刚刚剑拔弩张的氛围无影无踪,我伸手指向了他来时的路,“去吉田寮的话,你可以先顺着这条道继续往前走,在第一个路口左转,到了图书馆前再问一次路。”

    “一路顺风,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我神色平淡地看着他。

    “谢谢。”他抬起手,然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凛一小姐。”

    披在肩上的外套随着他走动的动作微微扬起,擦过了我的手臂。垂下眼眸,我继续按照原来的路线,向着宿舍走去。

    有麻烦了。

    我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那个男人,陀思妥耶夫斯基,绝对是冲着什么来着。刚刚他抬手的动作顿了一下,恐怕就是在想要不要攻击我。

    他称呼我为「凛一小姐」,而不是相对于我称呼他的全名一样的称呼我为「月见山凛一小姐」,这并不只是巧合。他调查过我,知道我会纠正每一个称呼我为「月见山」的人,让他们叫我「凛一」。

    如果说只是一般的袭击,我当然毫不畏惧,但如果连这种事情都特意调查到了,他的目标恐怕并不只是单纯的袭击,而是别有他物。

    但最重要的是,我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种令我不快的气质。

    当我一开始给他指路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那个视线,绝对不是我的错觉。不是杀意,也不是恶意,而是在那之上的某种东西,就好像是站在人世之外,代替神明对世人进行决裁的使者

    不对。

    我突然又想起了他刚刚的那个笑,隐隐觉得有什么违和的地方,却想不清楚,反倒是现在绷紧了每一根神经的警惕感褪去,我突然对他有了几分熟悉之感。

    我见过他吗当然没有,但我似乎见过某个和他相像的人。

    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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