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什么。
    “我要出远门。”
    井九隔着长长的通道,看着囚室说道“有什么事情现在就说。”
    一声很轻的嘤嘤从囚室里传了出来。
    井九沉默了会儿,说道“好。”
    囚室里多了一张竹椅。
    那张竹椅有些旧了,椅面与扶手上都很光滑,多年没有修补,放着有些不稳。
    囚室墙面上法器投射出来的画面也变了,从以前的蓝天白云、绿水青山变成了苍茫大地,千里冰封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的远处,隐约有座孤且高的冰峰闪闪发亮。
    雪姬裹着被子,蹲在竹椅上面,看着那座冰峰,似乎很满意。
    今年雪线没有继续南移,雪原里的寒风也不像前几年那般凛冽,朝歌城迎来了一个正常的春天。
    禅院里的青树浓淡变化,如新茶旧瓮,雾气随地形起伏,仿佛茶杯上的白烟。
    净觉寺的春景果然极美。
    雾里有座大殿若隐若现。
    井九走出大殿,来到雾林之间,春景变得更加好看。
    净觉寺是皇家禅院,他刚与皇帝结束了交谈。
    他说了雪姬被囚青山的事情,也知道了一些朝歌城最近的局势。
    这些凡间俗事他是真的不想理会,但既然与皇帝见面,总得听听。
    就像在他不想与元骑鲸见面,但有的时候不想见也不行。
    这些年景辛很低调,很少离府,不管明里还是暗里,每天都是在中州派与一茅斋的师长带领下读书治学。
    朝歌城的局势很平静,但并不好。
    当年还有些官员上书请立景尧为太子,就像大原城的李太守那样,现在这种官员已经快要消声匿迹。
    神皇治理天下终究要靠朝中的文武百官。
    景氏皇朝的官员与军方将领们大部分都有中州派的背景,或者曾经在一茅斋就读过。
    与中州派、一茅斋相比,青山宗在朝歌城里谈不上什么影响力。
    那年顾清入宫成为景尧的老师,震惊了整个天下,都以为是青山宗想要改变梅会体制,把手伸向北方。
    中州派的反应非常强烈,直接派出了越千门这等层阶的大人物护住了景辛皇子,直到现在向晚书等几名中州派仙师还在景辛皇子府里坐镇。尤其是镇魔狱事变、清天司的指挥使改变了自己的立场,更是令中州派愤怒到了极点。
    这种情形下想要废掉景辛,直接立景尧为太子,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朝歌城的平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井九走到池畔,望向水面上那些初生的莲叶,沉默了很长时间。
    景氏皇族想要千秋万代,便必须在意中州派与一茅斋的意见,除非景氏皇族与青山有实力碾压所有的反对意见。
    他的徒弟顾清是景尧的老师,他的侄儿井梨是景尧的陪读,在任何人看来,青山北上的关键人物便是他。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尤其是果成寺麒麟败走,中州派肯定在怀疑他与神皇之间的关系,再加上镇魔狱事变,苍龙之死
    就算没有任何证据,只要有机会,中州派肯定会暗中杀了他。问题在于,中州派肯定想不到,按照青山宗的行事风格,如果他真的死了,不管有没有证据,也不管有没有机会,青山宗肯定会发起疯狂的报复。
    修行界两大领袖宗派之间的战争,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真是很麻烦啊。
    井九看着在风里轻轻摇摆的莲枝,默默算着这场战争的胜负。
    两通天对两通天,算是互劫,元骑鲸破境稍晚,但他如此老谋深算,必然藏着后手。
    麒麟的本体也是通天巅峰,妖鸡疯起来不知进退,阿大怂起来还不如自己,只能指望尸狗。
    云梦山的谷主比青山峰主多几个,但小四隐藏了这么多年真实水准,忽然暴起应该能先抢杀两三个。
    关键问题是青山隐峰里大部分都是死人,云梦后山则不同。
    白刃飞升成仙之后,中州派没有内乱,那里极有可能还有什么前代长老活着。
    就像聚魂谷底岩浆河流里那条鲤鱼,谁能想到中州派居然在那么荒僻的地方还藏着一个神兽
    简单的算了算,井九觉得更麻烦了。
    如果青山宗与中州派真的开战,不管最后谁胜谁负,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半个朝天大陆都会被打成废墟。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井九也不知道。
    他最开始进镇魔狱,只是要随冥皇学些东西,并没有想着惊动苍龙。
    事后才查出来,那是因为不老林通过景辛皇子府送了一封信进镇魔狱。
    不老林是师兄的。
    答案出来了。
    这些年他一直在胜,不管是破掉雪原之困,还是果成寺之乱。
    但那些都是小胜。
    师兄追求的却是大局。
    只要大陆动荡,生灵涂炭,那便是他的胜利。
    “你也很难过吗”
    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井九没有转身,说道“我没有难过,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修行者为何不专心修行,却要有这么多的想法呢”
    前世的时候他就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这一世依然想不明白。
    如果想法源自带领自身种族向前的责任感,那责任感又来自何处
    如果说责任感源自于对旧世界的绝望,那你不应该带着冥部大军攻向人间吗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但那难道不是戏曲里才有的无聊说辞吗
    那个女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抱着双膝,望向池里的莲枝,抽了抽鼻子,擦掉眼眶里滚落的泪珠,带着凄苦意味说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是庸人吧。”
    井九转头望向她,认真说道“我不是,他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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