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宿的语气毫无起伏,他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祝玖的视线只敢盯在危宿的唇和轮廓线条漂亮的下颚处。他脑内思维飞快的运转,喉咙倒是发紧得很,导致他脱口而出的音调也有些干涩“你问我做什么这又不是我的虫子我也不知道呀”
    危宿道“说谎。”
    他漆黑的眼眸看起来非常危险。
    祝玖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他讨厌这种被逼问的时刻,可是与此同时他也知道,被逼问代表着危宿还愿意信任他。
    在金阙楼他他那样欺负他之后,在迷津渡他软磨硬泡骗了危宿的感情后,在突如其然的冷对待之后,甚至在他至今解释不清楚他的身法是从哪里学来的之后,危宿还愿意信任他,还在尝试听他解释,还在努力接纳他。
    这一点更让祝玖难过。
    他没有将这一份难过表现出来。祝玖做出气恼的表情,忿忿道“你既然不愿意信我,那你不要和我同路啊我们各走各的不可以吗你非要委屈自己做什么呢”
    危宿停了停,仿佛是害怕吓到祝玖,他的声音轻了一些“那是追踪蜂。可寻踪,可窃讯,尾针带毒,不要把它藏进袖中,不安全。”
    祝玖愣了愣。
    他对追踪蜂不了解,贺子罡也没告诉他这蜂能窃讯且带毒。
    他因此也能确定,贺子罡说是与他联手,但到底防备着他,甚至还留有后招。这愈发地令祝玖厌恶贺子罡了,他瘪了瘪嘴,道“这又不是我的我不知道它怎么飞进来的。”
    危宿道“知道不是你的。驭兽驭虫,是贺家的绝活。”
    祝玖委屈道“那你还说我说谎”
    危宿垂眉注视着他“我担心你与贺家人联手。你学来的身法,伴身的追踪蜂,都很可疑。知不知道”
    祝玖心惊胆战,又忽然察觉传讯符的青烟拂来,携带的信息悄悄地引入对接的符讯中,他暗骂一声,看都不愿意看,不动声色道“你这还不就是在怀疑我吗”
    危宿说“贺家人阴险狡诈,包藏祸心。与他们合作,你会吃亏。”
    “傻子才会与他们合作呢。”祝玖说,“我话都不愿意和他们多说。大比开始贺家少主贺子罡就一直在挑衅我家来,我厌恶他都来不及,提都不愿提。”
    “嗯。”危宿颔首。他们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后,祝玖又听见危宿的声音轻飘飘地传了过来,“替你报仇了。”
    祝玖一怔。
    攸皋大比上,危宿无疑将贺子罡揍得很厉害。
    他不仅胜了他,甚至也狠狠地打了嚣张跋扈的贺家人脸。与贺家有仇的人自然觉得痛快,但是难免会有老学究的长老觉得危宿锋芒太过,心狠手辣,残暴不仁。
    那个时候祝玖也只以为危宿心情不好,借贺子罡出气倒是没想到危宿记仇归记仇,但为人做事从来都稳妥内敛,这一次揍贺子罡算得上是离谱了。
    谁曾料想,他是默默地将贺子罡与祝玖的纷争记在了心里,借此替祝玖出气。
    祝玖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形容。
    明明他上台前还来诘问了祝玖身法是如何习得的。
    明明他们关系从来都不曾好过。
    他快走两步追上危宿,说“不仅仅是给我报仇吧,你是不是自个儿也很讨厌贺家比如贺家与你们危家曾经是有仇的”
    危宿的脚步忽然停了。
    祝玖忐忑着等着危宿答案。他想着,快点说是,不然我真的是会良心不安的。可一转逝,他恍然自己又说错话了危家的灭门惨案是默认的不能去碰触的话题,他提到“曾经有仇”,无疑就是在指代着那桩灭门惨案。
    祝玖说“危宿”
    危宿长剑已然出鞘,寒剑的冷光将祝玖护在身后“前面有声音。”
    他视线的余光飞快的看了祝玖一眼,又低声道“贺家人很危险。他家以前是危家庇护的小家族,危家的覆灭与他家缘故匪浅。你切记注意。”
    祝玖心中一惊。他知晓危宿前世一直在为家族覆灭一事奔波寻仇,所遭遇的危险艰难绝非三言两句就能说清。可前世危宿也总是在瞒着他,导致他对危宿的仇恨一无所知。
    他站在危宿身后,心脏噗噗地跳,他贴上危宿的背,在他耳畔说道“那追踪蜂有些计较。我怀疑有贺家人跟上我们了。”
    小书在他识海中惊道「宿主」
    「我知道。」祝玖很冷静,「我知道达成结局的底线,我会做好该做的。只是不会影响关键节点的事情,我多做少做与否都不会影响什么,对吧」
    小书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测算着什么,须臾后它才回话道「没有问题。」
    他们面前的洞室无比宽敞,里面黑漆漆的,走道内的稀薄火光一旦飘散过去,就宛若被黑暗彻底吞噬,一点亮光都照映不出来。当他们同时安静下来时,洞室内的声音就格外清楚。
    沉重的呼吸声与踩踏声,听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兽类在洞室内梭巡。
    危宿燃了一个火折子,将之抛掷进洞室内。只见那微渺的火光在一团漆黑内只亮了短短一瞬,就宛如被黑暗彻底压倒一般,熄灭了。
    危宿道“火折子不管用。这里面会吞光。”
    祝玖从芥子戒里摸出一块萤光玉来,偷偷塞给危宿问“用这个试试这个光是萤火,冷的,也许不算光。”
    危宿静默地看了眼这块有价无市的上等萤玉,再抬了抬眼看了眼祝玖。
    祝玖俨然不知自己的奢侈“不能用吗”
    危宿默了片刻,还是将玉接了过来,相触间他无意碰着了祝玖的手指。
    危宿摩挲了一下萤玉细腻嫩泽的触感,一时之间竟觉得与祝玖的短暂一触竟也同此玉相差不离。
    他停顿了片刻,将玉抛向黑暗的洞室内的声源处。
    萤玉的冷光照亮了一小块洞内的景象。
    它从一只巨兽的狰狞兽瞳划过,照亮了一点巨兽身躯上棕红色垢结成一团的毛发。随后又被一只巨大的肉垫一扑,扑楞楞的滚落在地上,直直照亮了一小块带青色鳞片的尾部,有力的尾部一甩,萤光玉的冷光被撞了很远很远,最后碎在一处晶簇边上。
    祝玖小小声问“这是什么”
    “其心在丹砂此处是句漏山,山内多丹砂。传闻一巨兽为解鬣,食丹砂而生,被困于洞窟中,吐息为夜,浑身皆毒。这恐怕就是解鬣了。”危宿淡淡道,“我去杀它。它离不开洞窟,你就待在这儿,莫乱走动。”
    祝玖一惊,伸手拽住了危宿的衣袖。危宿回了头,首先是垂首看了看被祝玖紧紧地拽在手中的广袖,目光再缓慢上移,落在祝玖脸上。
    祝玖说“即然解鬣吐息为夜,且浑身皆毒,你杀它便不怎么方便。里面那么黑,你要怎么视物”
    危宿道“听声便可。”
    祝玖摇了摇头,又取了一块萤玉的玉佩,塞至危宿手心,道“你找个方法将之捆在解鬣身上。它厌光,用这个不仅能干扰它,并且我能看清一些,也能够放心。”
    危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了萤玉玉佩,执剑踏步进洞室内浓重的黑暗中去。
    他颀长的身形被黑暗吞没的同一刻,祝玖听见了一声洪亮的咆哮随后便是碎石的掉落声,重重地撞在崖壁上的声音,风声、剑气凛冽声、争斗声、咆哮声混杂成一团,最终最难分辨。
    祝玖兀的睁大眼睛直视着难以分辨的一团漆黑。
    终于,那一团混沌中终于亮起了一小点微薄的冷光。萤玉被捆扎在解鬣的毛发上,这一点点的光在黑暗的包围中摇颤不已,在极速的奔转挪移中几乎织成了一条长长的光线。
    解鬣在光的刺激下,越发暴躁了。好几次祝玖接着稀薄的冷光瞥见危宿一瞬的身影,或是一点残缺难辨的剑光,距离解鬣的利爪极近,又飞快的掠开。
    一块巨大的山石从上落下,险之又险的砸在祝玖脚下。
    整个山体似乎都在震荡。
    祝玖抿了抿唇,手执寒机弩,瞄准了黑暗中的一线残光。
    他浑身上下都宛若紧绷成手里的那根弦。感官一时间极其敏锐,解鬣的速度在他眼里慢了不少,他借着那一点光以及光线运动的脉络,逐步将整具巨兽的躯体给推断出来。稍息后,祝玖扣下了板机。
    须臾间,第二支、第三支同时急急发出,祝玖被调动充足的五感捕获到了几声细微的,箭矢穿透皮肉肌理的声音。
    解鬣厉声长啸。巨兽猛然撞向祝玖所在的狭窄廊洞,它被莫名的禁制困在洞窟内,利爪难以穿透进来,然而碎石却扑簌落下,祝玖站立不稳,勉强地扶住了山壁,无数爬虫从缝隙中钻出,密密麻麻地向外逃散。一块巨石从上落下,几乎掩上了一半的洞口。
    与此同时,一道极快的剑光凌然划过,解鬣的尖啸遽然而止。
    洞室内浓重的黑暗此刻就像是雾气一般的逐渐消散。祝玖稳住身躯站起来,从乱石的碎隙间,所看见的第一眼就是危宿。
    到处都是巨兽的鲜血,解鬣倒下的尸身高耸若山。可偏偏他却不磷不缁,一点尘埃都未沾染,正垂首站在消散的黑暗中,将剑身上的鲜血抖净。
    祝玖被这迫人的一幕慑住,怔忪了片刻后,才开声问道“危宿你有受伤吗”
    危宿抬起眼来,还未回话,瞳孔猛然一缩。
    有人已经悄然贴近祝玖,懒洋洋没有骨头一般,将脑袋搁在祝玖肩上,手腕松松垮垮地绕在祝玖脖颈处,一把小巧的附灵小匕刀刃出鞘,正抵在祝玖的脖颈上。
    贺子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真是好巧。不过,即然碰上都碰上了,祝危宿,我看你这对这里也是熟门熟路的,不如烦扰您带个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转眼反目贺子罡
    啾啾对贺子罡的好感值由负十下降为负无穷:3」
    九点还有最后一波更新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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