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外祖父亲自看了我母妃的尸首。颈间确实有勒痕。”
    “对此,我并不想做出武断的推测。不过,要想制造一个掐痕并不困难。而且一个人若是想隐瞒下自己杀人的事实,绝不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掐痕而且还是那么明显的带了扳指儿的掐痕,这是担心别人不会怀疑他吗
    这世上,不会有人轻意去刨开自己女儿的坟,去检查女儿的尸首的。所以,当年是谁让尊驾的外祖父心生怀疑,进而夜深人静去挖坟验看的。”
    这萧子宁陷入深思。
    凤戈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这些年他从未怀疑过外祖父或许也有被蒙蔽的风险。
    他试着反推,仔细回想着外祖父说过的话。凤戈有一句说的没错,外祖父这里接到的消息也一直是女儿产子后体弱染病,几年来一直休养,可身体突然间急转直下,最终一命呜呼。
    如果是这样的消息,外祖父有什么理由去挖自己女儿的坟亲自去查看尸首
    这确实有些讲不通。
    可外祖父并没有告诉他为何执意要挖坟查验。
    只说自己母妃是被害死的,还说若是萧大皇子不心虚,为何不等他们娘家人见上一面再入土为安。
    “兄长。沉年旧怨了,能否暂且放下片刻。你和韩晰一见如故的原因我们知道了。你因为记恨大伯父,所以连累着也恨萧家的人,我这个萧家所有人口中颐指气使的长宁郡主更是成了你的眼中钉。而韩晰也正好提出为了争夺太子之位,要做一桩大事。你和韩晰一拍即合。可是子宁兄长想没想过韩晰这桩大事,可能会死很多人,死很多不姓萧的无辜之人
    当年,如今的启帝为了争位,在潼关做了件大事。以至潼关几千百姓命丧。如今韩晰想要借着其父的布置再施展一番有仇报分,这本没错,可你的仇不应该报应到无辜人的身上。如果韩晰这次真的如愿,子宁兄长真的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百姓惨死吗
    你不会心存愧疚吗不会夜不成寐吗”
    萧子宁怔了怔,第一次正正经经的打量萧樱。
    从萧樱脸上,他看不出丁点草包的影子。他只觉得萧樱的眼神像汪深潭,里边似乎藏着星辰大海。
    广袤而幽深。
    会不会心存愧疚会不会夜不成寐他不敢想。他只想自己母妃身上发生的事,只想着这近二十年的恨。他让自己满心恨意,让自己认为世上处处黑暗,没有一处光明。
    而且那几千人命又是何意韩晰并未提起过。
    “潼关案当年潼关到底发生了什么”
    潼关案,庚帝二十年旧案,这几个字眼他偶尔便会听人提起,可萧子宁不是个好奇之人,除了报仇,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所以从未仔细打探过。
    可是此时,他却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潼关案啊
    萧樱看向萧子宁,还有一脸不知所已的萧三皇子,萧四皇子。
    她在心底轻轻一叹,然后缓缓说起那桩往事。
    “几千人葬身潼江”萧三皇子惊讶的道。“是啊。活生生的几千人当然,罪魁祸首是当年的庚帝,可他已经死了,所以当年是受了蒙蔽还是心生恶念已经无从知晓了。
    谢吉信如今下了刑部大狱。等着潼关案了结后,按着律例判处刑罚。
    可当年潼江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那几千无辜百姓最终丧命这是我们要查清楚的。如今韩晰至此,再提旧事,居心着实险恶。如果任由他在凤氏掀起另一场腥风血雨,不知道又会死伤多少无辜百姓。
    子宁兄长,当年之事,韩晰可对你提起过一二”
    萧子宁脸上早没了自嘲和恨意,听完萧樱的话,他觉得周身发冷。
    他不知道竟然发生过那样的惨事。
    在韩晰的叙述中,其父殚精竭虑,虽然对儿子管束不力,可在天下百姓心里却是个仁君。
    一个仁慈的皇帝,却是另一些人口中的恶魔。
    “未曾。”
    “他自是不会说的。现在子宁兄长还觉得自己和韩晰同病相连吗”
    萧子宁怔了怔,脸上爬上难堪之色。
    “可这些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是啊,我的一面之词,可是子宁兄长已经相信大半了。人可以凭心情行事,为了报仇也可以不择手段,可无论如何不该牵连无辜。我提议子宁兄长为母报仇之事暂时后移。先把兄长和韩晰之间的事情拆解清楚。现在子宁兄长是不是能恢复真面目了这张脸看多了有些累眼睛。这位启国皇子仗着这张面皮,可没少为恶子宁皇兄偶尔也会照照镜子,便不觉得面目可憎吗”
    萧子宁“”以前真不觉得,可是此时却突然开始觉得面上有些发痒了。
    “子宁兄长这番为母报仇所为,我倒很是敬佩。我这人别的本事平平,验尸的本事倒勉强拿得出手。子宁兄长若是相信,过后我好好同兄长说说死前掐痕和死后掐痕的不同。兄长可能不必回去问外祖父,便能知道当年事情的真伪了。
    子宁兄长被送到外祖父家。
    几年之后,偶然结识韩晰这看起来运气一般的相遇,是否有人为成分在其中
    我不敢说韩晰处心积虑,毕竟他是启国皇子,可能骨子里就带着使命而来。可据我看来,那位启国皇子可不是个良善之辈。他虽然长了张欺骗众生的脸,可灵魂里都带着恶念。他之所以被认出来,是因为当年用了下三滥的伎俩骗了一个姑娘,将那姑娘哄得团团转,最终弄得姑娘家破人亡。所以说,人不能为恶,有时候不是不报应,而是时候未到。时候一到,报应自来。”
    萧子宁没有开口。
    他只是静静站在厅中。
    片刻后。萧子宁动了,只见他的手指在脸颊边缘缓缓动作着,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
    掀起一层薄薄的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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