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潋回了伴袖楼, 她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一步也不踏出门槛。
    每日送来的饭她倒也吃,可只喝一碗早上送来的粥。做饭的小丫头们担心不已, 想尽了办法做新的菜式, 可硫潋从来不碰。
    这些丫头都是绯钰和硫潋带回来照顾的,大多神女她们并不认识, 只认识硫潋和绯钰,只信任硫潋和绯钰。
    一连半个多月后,丫头们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慌乱, 守在门口, 等硫潋取早饭时拉住了她的袖子。
    “硫潋姐姐, 绯钰姐姐呢最近楼里有好多陌生的人, 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硫潋看着拉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白白绵绵的, 像是一块小馒头,和她小时候的手截然不同。
    不管这些丫头从前如何,至少来了伴袖楼以后, 绯钰都把她们养得很好, 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一样天真懵懂。
    她本想甩开,若不是这些女孩, 姐姐和伴袖楼都不会遭此大劫。可她抬头,对上了一圈水汪汪的眼睛,里面全是望着至亲才有的依赖。
    “绯钰姐姐马上就回来。”硫潋抬起了手,放在了中间的丫头发上, 女孩柔软的发丝还带着点黄,好些都算不上头发,只能称作绒毛。
    “楼里那些生人你们避着走,尽量在四楼待着。”
    她蹲在地上,揉着那些绒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姐姐为了这些丫头不肯跟她离开,她该憎恶或是嫉妒的,但这些柔软的发丝团在掌心里,她感受着女孩头顶的温暖,硫潋又觉得幸好她没有离开。
    走廊尽头响起了脚步声,几个丫头扭头,对着硫潋道,“硫潋姐姐,来了不认识的人。”
    那脚步在这句话后停了下来,接着响起了女子温润的声音,“我是你们硫潋姐姐的姐姐,她现在方便见我吗。”
    丫头们乖巧地让出道来,单膝跪在地上的硫潋仰头,看见了来人。
    徐瑾怀。
    “几日不见,硫潋娘子消瘦了不少。”徐瑾怀笑道,“赏我碗茶吧。”
    硫潋微怔,从徐瑾怀的神情之中,她隐约看到了什么。她站了起来,侧身让出了门,“请。”
    两人进了屋子,几个丫头各自散去。硫潋为徐瑾怀倒了茶,问道,“不知徐老板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徐瑾怀吹了吹浮茶,真就喝了几口,待茶水入腹,她才抬眸看向了硫潋,女子的那双眼睛如水边碧竹,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她道,“我等了半月有余,娘子竟一直不来找我,当真是沉得住气。”
    “姐姐要我守着伴袖楼,何况那李晟打通了各处关键,事情已成定局,我就算去求徐老板,徐老板又能有什么法子。”
    “若我真有法子呢。”徐瑾怀挑眉。
    硫潋倏地站了起来,她死死盯着女人,眼中的神情不言而喻。
    “我有办法带回绯老板,同时还保住你们的三座楼。”徐瑾怀起身,慢条斯理道,“不过我有条件。”
    硫潋屏住了气,“徐老板请说,只要是硫潋能办到的,硫潋绝不推辞。”
    “我要你一只右手。”
    徐瑾怀下颚微收,“这些年你为绯钰效力,太碍着我的道了。”
    硫潋一言不发,她当即转身,一把抽出了挂在墙上的宝剑红玉,将右手搁在桌上,麻利地往下砍去,就是杀程临时硫潋也不曾这样平静。
    “等等”徐瑾怀捏住了剑刃,她凑近了硫潋,仔仔细细地盯了她一会儿,忽而看着她的眼睛开口,“一只手似乎没什么作用,不如直接除了你,斩了绯钰的臂膀。”
    硫潋神色未变,“若是徐老板真能保下伴袖楼和姐姐,待事情了却,硫潋立刻将首级奉上。”
    “好,够忠心。”徐瑾怀笑了,松开了剑,“可我要的不是你的首级,是你的人。”
    “什么意思。”硫潋皱眉。
    “我要你来栖云楼,做我的侍女,签死契。”
    至此,硫潋脸上的神情有了变化。她垂下了眼睑,徐瑾怀本以为她要考虑很久,可不过片刻她就给出了答案,“好。”
    尽管姐姐厌弃了她,可直到今日,硫潋依旧将绯钰奉为灼日皓月。
    没有什么比姐姐更重要。
    为了姐姐,她连伴袖楼都可以抛下,如今再舍弃一个自己又有何不可。
    “爽快。”徐瑾怀笑着点了点头,“难怪绯老板愿意和你说那些。”
    硫潋一愣,“说什么”
    “娘子难道忘了,李晟来的那日,绯老板告诉你了她的身世。”徐瑾怀道,“虽然也不是秘密,只要想查就能查出来,可这些年我从伴袖楼挖走的神女们没有一个知晓,就连凉环这样跟了绯老板八年的元老也一概不知。”
    “看你当日的神色,应当也是第一次知道,若连你都不知情,想来也不会有别人知道了。”
    她笑着,“的确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一个在窑子里出生的女孩,六岁便被亲生母亲卖给了男人做雏妓,翻来覆去地玩了六年,刚刚长大又被转手卖给了青楼做娼。”
    “是个人都不会想提及这段过往,这样血淋淋的伤口,多年来她谁都不给看,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这份亲密哪里是主仆能有的,简直是把你当做心上人来坦诚相见了。”徐瑾怀弯眸,“所以我才会和你签死契,有了你做线,绯钰一定对我言听计从得很。”
    硫潋倏地僵在了原地。
    徐瑾怀说的没错,姐姐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身世告诉过任何一人,即使是她、即使她追问过姐姐多次,姐姐也是只字不提。
    但这年七夕,绯钰说了出来。
    那并不是因为她战胜了自己的心结,女子说的时候眼睑是朝下的,她说的时候,悄悄地靠近了硫潋的身侧。
    空气中似乎有海水一浪一浪地淹过了硫潋的口鼻,逼得她无法喘息。
    「我将我最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你,我原以为你能替我守一阵子,不曾想到,你竟只想做个粗使。如今看来,你也确实只能做个粗使了。」
    最重要的东西她只托付最信任的人,她相信硫潋是懂她的、懂得伴袖楼对她而言胜过生命;她相信硫潋是信任她的,信任她能找到办法转圜。
    在风月尘沙里,绯钰摸爬打滚了三十年,她的心遍布伤痕支离破碎,常人根本无法驻进。
    绯钰迟疑了又迟疑,犹豫了又犹豫,但她念着荷中月下,乌篷船上的那一抹吻;她回顾着这十五年来,硫潋对她的忠诚。
    于是她还是交付了。
    她对硫潋坦诚一切,把自己血黑色的过往撕开给她看,也只给她一人看。像是所有爱上了嫖客的愚蠢的一样,绯钰交出了她这具残躯唯一还有的东西。
    但是硫潋没能看懂,她把绯钰小心翼翼交出来的心摔在了地上,不屑一顾,看也不看,只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十五年前,她舔着绯钰的脸,说绯钰眼神和那些男人的一样。
    可绯钰绝不是,她是人,她有克制自己龌龊欲望的理智,她不允许自己把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害施加于他人。
    荒谬的是,十五年后,那个被绯钰悉心呵护长大的孩子却活成了绯钰最深恶痛绝的模样。
    她太宠她了。
    男人想要从绯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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