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无波。

    章昭训好像确实没看出他有什么想法。

    他可能还觉得她的话太多

    顿时,她心里的一团火气越积越盛,手指死死地缠了绣帕,忍不住嘟哝一句“罢了,既然大殿下如此在意她,我倒不如找个时间,将她迷晕,送到大殿下床上,成全了大殿下,也省得大殿下整日里对人心心念念的。”

    话未说毕,却听大皇子一挥衣袖,将一卷竹签扫落。

    琥珀色里惊现怒意,他勃然厉喝道“滚”

    章昭训被吓出一身冷汗,登时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遵从他的吩咐,自觉滚了出去。

    大皇子仍是僵坐书案前,迟疑了会,便摊开手掌,盯着手心出神。

    掌心纹路明晰深刻,干干净净,而他却感觉,自己在上面看到殷红的鲜血。

    容茶曾道,他是坦荡磊落的君子。

    每每想起那句话,他便觉讽刺得紧。

    于他而言,她才是天边的月光,皎洁无暇。

    而他这双沾满鲜血,腌臜不堪的手,早已不配去碰她。

    大皇子屏息凝神,复又拾起地上的竹简,用衣袖拭去竹简上的尘埃,继续翻阅起来。

    皇帝的寿辰到了,皇宫里又到了张灯结彩的时候。

    寿辰当天,身为太子妃的容茶隆重打扮了一番,准备赶赴皇帝寿宴。

    当她着了尚衣局新制的襦裙,手挽滚雪细纱披帛,走出殿门时,一名侍女叫住了她。

    “太子妃,且等一等。”

    容茶回过头,认出了阿月。

    阿月素来心灵手巧,绣香囊制发簪等手工活,都赛过别人数分。

    “太子妃,这身襦裙上的海棠花甚为别致。奴婢新制了几把绢扇,其中一把绣了春雨海棠,正衬你这身襦裙。奴婢为太子妃取来可好”阿月笑着询问容茶的衣裳。

    她刚才就在一旁打量过容茶的穿着。

    见到那把绣了秋菊的绢扇,总感觉有点不大协调,便想着帮容茶换一把。

    听阿月这么一说,容茶也觉得不太搭,遂笑着应下,“那有劳你了。”

    在等待阿月取绢扇的时间里,容茶瞥见小花和醒着的波斯猫在树丛里钻来钻去。

    她提起裙摆,来到树丛边,抱了两只猫,打算趁这会功夫,帮猫梳个毛。

    而她才刚在兀子上坐下,却见到一些宫人躲在桃花树后,在窃窃私语。

    “诶,你听说了吗章娘娘掉了孩子后,反而好像复宠了。”

    “我都听说了,章娘娘在晚上拦了太子殿下的辇车,太子殿下可能觉得对不住章娘娘,便对她多加怜爱。”

    “章娘娘好厉害啊,竟然能靠一个死在腹中的胎儿夺了太子妃的恩宠。”

    “难怪我看这几天,太子殿下都不来太子妃这边了,真是可惜了。果然在深宫内夺宠,除了样貌外,活络的心思也很重要。”

    “太子妃,这些话一定是章昭训那边放出来的消息。你也知道章昭训的性子。就算是一件小事,她都能让人给说得天花乱坠。”春晓急忙给宝儿使眼色,让宝儿去将人轰走。

    容茶的眸光微凝,两弯蛾眉间,有失落的神色涌现。

    不过,那只是一闪而过。

    “别打扰他们,让他们继续说,本宫想听。”容茶抬起手,拦住宝儿,面上携了盈盈的浅笑,“章昭训的性子,本宫是清楚的。但是,无风不起浪,太子若是真跟她没什么,她也没能耐去翻出这么大的浪花。”

    皇宫内娱乐生活单调。难得有八卦可以听,她当然不能错过。

    容茶闲然地,听宫人们闲谈太子和章昭训的闺中秘事。

    在听八卦的时候,她回忆起太子把她堵在殿门前的那一幕,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自作多情。

    也怪她当时太紧张,下意识地以为他会说,“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在他面前落荒而逃。

    事后想想,她觉得狗太子不一定是那个意思,还有可能是“你不过是仗着孤最近对你过于放纵”,“你不过是仗着孤最近宠你”等等。

    狗太子飘了没事,她难道也跟着飘了

    “狗太子的话,果然不可信。”她用梳篦帮猫梳毛,喃喃感慨道。

    想来,狗太子跟她说的那些,他和章昭训没有关系的话,都是忽悠她的。

    幸好她足够机智,没有全盘相信。

    枉费她还对他心存愧疚,不曾想,狗太子竟然心安理得地欺骗她

    她怀里的波斯猫却是赫然瞪大了猫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那些风言风语,尉迟璟自然也是听到了。

    这种不着边际的流言,她居然信了

    没想到,他高估她了。

    尉迟璟顿时转过身来,开始挥舞起前肢,亮出爪子,想将她拍醒。

    他是别人嘴里的那种人吗

    他是能随便被其他女人玷污的吗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是。

    容茶见波斯猫锋利的爪子全暴露在肉垫外,不由得将猫翻来覆去地检查。

    她一脸惊恐道“铁柱,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尉迟璟的爪子僵在半空中,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有气无处撒的感觉,的确是太难受了。

    他要宰了那群造谣的人

    尉迟璟又不能真挠容茶几道,只能从她腿上蹦下去,开始循环往复地刨地。尾巴高高地翘着,似是愤怒地甩来甩去。

    无奈,东宫的地面太硬实。他挠了半天,只能在地上留下密集的划痕,将猫爪子磨平。

    容茶看着躁动不安的猫,有些不知所措。

    糟糕,铁柱仿佛只长个子,不长心智。

    太可怜了,铁柱越长越傻了。

    小花蹲在她的腿上,奶奶地朝她“喵”了两声后,也朝波斯猫投去怜悯的目光。

    不多时,阿月已是取了绢扇来,笑嘻嘻地递给容茶。

    容茶将襦裙边沿和扇面的海棠做了比对,发现两者确实相衬。

    她的心情又是大好,痛快地让人赏了阿月几枚金叶子。

    此时,她也理清思路了。

    按照套路,在太子的白月光复宠后,她应该认清自己的地位,应该万念俱灰,成为黑化了的钮祜禄茶,从此,再也不相信男人,再也不相信爱情。

    抱着这样的心态,来到寿宴上,跟尉迟璟并排而站,共同入宴时,容茶依然保持落落大方的姿态。

    尉迟璟转眸,对上容茶澄澈的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想到容茶以后都要用如此标准的笑容看他,对他能够做到心如止水,他的头就有点隐隐作疼。

    在案几前坐下时,尉迟璟都还有些失神。

    因而,当目光触及案几上的一碟白莲状的糕点时,他生出一个想法。

    莲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他若是当众给容茶一人送莲花糕,不仅能证明他只宠她一人,还能当着众人的面,暗示他在夸她如莲花般高雅出尘。

    “将这一碟糕点为太子妃送去。”尉迟璟对一名侍女吩咐道。

    他重拾清雅的笑,满怀信心。

    也就女人喜欢将那些流言当真。

    可笑。

    今天,他就会让她明白,那不过是小事一桩。

    不对,应该连小事都算不上。

    侍女奉命照办,恭敬地将一碟子莲花糕放在她的案上,“太子妃,这是太子殿下送你的莲花糕。”

    容茶垂目一看,笑容当即凝固,只觉膈应得慌。

    精致的糕点被整齐地码在瓷碟子里,但糕点是被制成白色的莲花,最顶上还有黄颜色的花蕊,宛若一朵朵真正的白莲花。

    容茶努力平息心潮,心想,太子大概不了解白莲花的先进含义,她不该同他计较。

    但想起听到的那些流言,容茶心道,狗太子可能是觉得章昭训近来复宠的事,会给章昭训带来不利,所以,又想当众同她秀恩爱,让她给章昭训挡箭。

    “这份莲花糕,本宫认为,送给章昭训应当更合适。”容茶转了眸光,很是大度地交代侍女转送糕点。

    无论如何,对她来说,她将莲花糕转送给章昭训,相当于是告诉众人,她将太子的宠爱分给章昭训。

    这是很安全的做法。

    她不能真让别人将箭头都瞄准自己。

    侍女被两人的操作弄得一脸茫然,怔然地看着容茶。

    容茶的眼波转了转,眼角眉梢都含了笑。

    她颇有深意地说道“在遇见章昭训之前,太子还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毫不做作的女子。所以,本宫觉得此白莲糕与她甚为般配。”

    侍女听着,也只能照办。

    尉迟璟眼睁睁地看着容茶将他的糕点转送给人,原先势在必得的笑容,在一点点地消失。

    一双象牙筷箸被他握在拇指与食指之间,正处在被折断的边缘。

    乘风看着可怜的筷箸,忧虑地劝他“太子殿下,你先息怒。”

    尉迟璟冷笑“你哪只眼睛看到孤发火了”

    “嘎嘣”一下,他手上的象牙筷箸被他折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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