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喏。”

    阿琅知道府中这位小郎君为人虽然甚是和气,却还是有一点自己的小脾气的,平日里不太喜欢身边有人伺侯着,晚上睡觉时也不喜欢别家要人值夜的那一套,还是很好伺侯的。

    至少每天他都能和小郎君一样,一夜睡到天亮。

    等阿琅一走,樊伉把大门一关,偌大的院子便只有他和据说睡在火榻上的无名。

    樊伉心中的怒气顿时再也藏不住,趿着木屐“哒哒哒”地跑到门前,“砰”地一下,用力推开门。

    屋内炭盆中的火已经灭了,只余些许余烬,闪着点点腥红的光,若明若暗。

    借着屋外映着的雪光,樊伉看到炕上的被子拱起,形成一个弧度,看着像是有人躺着的模样。

    他心中的怒气未消,“噔噔噔噔”几下跑到炕前,“唰”一一下揭开了被子。

    “无名兄”

    炕上无名陡然睁开眼,目光一瞬间寒如利剑,待得看清是樊伉后,眼中的寒气渐渐褪去,重新回复往常无波无澜的样子。

    “郎君回来了”无名撑着手臂从炕上坐起,打了个呵欠,“天居然都黑了,什么时辰了”

    樊伉没想到炕上居然真的有人,愣了一下,冷哼一声,反身把门关上,“唰”地一下点燃了油灯。

    豆大的灯火摇曳跳跃着,将熄不熄。

    樊伉走回到炕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无名,淡淡地道“听说无名兄着了凉。”

    无名适时地咳嗽了两下,道“许是这几日天气转寒,早起练功时太大意了。”

    “哦。”樊伉淡淡地应了一声,扭头看着盆中的炭火快要熄了,从墙角的陶罐里取出几块新炭,扔进炭盆里,吹了吹,炭盆里火星直溅。

    他被呛得咳嗽了一声,扬起头冲着无名道“无名兄,把你的匕首借我一用罢。”

    无名沉默了一下,说“匕首丢了。”

    “什么时候丢的”樊伉站在炭盆边上,淡淡地道。

    “不记得了,几天前吧。”

    “是吗”樊伉心中怒火狂烧,面上却越发冷静。

    他冷哼一声,从袖子里取出那把漆黑的匕首,“当”地一声,扔到无名跟前,“我今日恰巧捡了把匕首,无名兄看看可是你的那把。”

    无名微愣,抬起眼眸极快地看了樊伉一眼,道“郎君从何处捡到的匕首”

    “何处”樊伉心中的怒气再也忍耐不住,几步上前,盯着无名压低了嗓音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去行刺陛下无名兄,我们樊府上下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思将仇报,非要将我们樊家一门老上绝路,死无葬身之地”

    听他这么说,无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垂下头,好半天才道“我不是去行刺汉皇。”

    “不是陛下”樊伉一怔,继而大怒,“还狡辩不是陛下,你为何还挑这种日子”

    “我是为了行刺楚王。”

    “楚王韩信”樊伉满脸狐疑,“你跟韩信有仇”

    “没错。”无名点了点头,“我其实并不叫无名。”

    “我当然知道你本名不叫无名。”樊伉没好气地道。

    谁家父母会这么缺德,给自己孩子取名无名。

    就算是贱民没有姓,也会尽可能地给孩子取个有象征意义的名字。

    无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名钟离发,乃钟离昧之子。”

    钟离昧

    这又是谁

    樊伉表示非历史专业人士,不认识。

    无名抬眼看樊伉表情不似作伪,顿时不由被噎了一下。

    樊伉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可能又小白了,这其中必有故事。

    抬起小短腿,樊伉费力地爬上炕,严肃脸和无名面对面而坐,一脸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审讯表情。

    无名嘴角抽了抽,坐正身体,缓缓道“我父钟离昧乃西楚国大将,与龙且、季布、英布同为楚军大将”

    “我发现自己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了。”只开了个头,樊伉小脸一板,突然又从炕上爬了下来。

    刚想朝门口走,衣裳后领被人揪住,樊伉只觉一股大力从后头传了过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噔噔噔”往后连退。

    “你既然开口问了,我也不瞒你,你想知道的我全告诉你。”无名道。

    樊伉简直要哭了。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行不行”

    “不行。”无名非常冷酷地拒绝了他。

    “”樊伉,“那你放开我,至少让我出去检查一下外面有没有听墙角的。”

    锦衣卫虽然是明朝才有的,但樊伉压根就不信锦衣卫的活只有明朝的皇帝才让人干。

    无名一脸无语的表情看着他“放心罢,外头没人。”

    若是连屋子外头有没有人偷听都不知道,还做什么刺客

    樊伉却一点儿也没有被安慰到的意思

    真那么厉害,怎么在宫中就被人掸了个正着呢

    “楚王兵败身死后,手下大将降的降,死的死,我父走投无路,投奔韩信,本是希望韩信能看在昔日的情分上,能庇佑于他。汉皇得到我父到楚地的消息,大军压境,韩信无德小人,不仅没有保护他,反而逼死我父,斩下他的头颅,向汉王邀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身为钟离氏子弟,自要为其报仇。”

    “”好一段曲折的恩怨情仇。

    樊伉在无名简洁明了的概述中很快抓住了重点。

    “所以你认为跟你有仇的是楚王,不是汉皇。”

    “正是。”

    樊伉用一种充满怜悯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很想告诉他,骚年,你错了,你的仇人其实并不是韩信,而是汉皇刘邦才对,跟韩信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为了避免无名将仇恨从韩信身上转移到刘邦身上,樊伉决定只要无名自己没有想通这一点,他便一辈子都不会提醒他

    毕竟把一个诸侯王当仇人,总比视整个大汉国的皇帝当仇人要好一点。

    虽然得罪两者的后果在程度轻重上差不多,都是诛连九族的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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