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那张试卷, 明晞几乎是飞奔着往外跑。

    傍晚的校园, 路上已不剩下多少人。

    按照杨萱的说法, 他应该是掐准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来的。他知道她会在哪个班级考试,也知道她考完试要帮老师把试卷送去办公室,从七楼回到三楼,至少也要花掉二十分钟的时间。

    他就是故意躲着她,不让她见的。

    明晞心里又气又急,顾不上马路对面是红灯,一连闯了过去。

    毫无来由的。

    某种不安的预感。

    拐过这条路口,小巷低矮交错的旧楼在视野里渐渐清晰。

    明晞加快了脚步, 边跑边抹眼睛,低声自语地说“柳永你这个大骗子, 你以后会娶不到老婆的”

    霭沉这辈子都没想过会用这种这么文艺的,从来只会在晚上黄金八点档、古早言情偶像剧里出现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按照计划, 他避开了警察的追寻,一直躲在家里的衣柜, 等警察走后,他悄无声息地换好校服, 把预先买好的棒棒糖揣进兜里,出发去学校。

    他时间掐得很准,去到时最后一场考试刚刚结束, 他清楚女孩所在的考场, 她是学习委员, 考试结束后惯例要帮老师把试卷抱去办公室。

    办公室在七楼, 她的班级在三楼,一来一回至少要二十分钟。

    他脸上全是伤,不愿意让谁看见,更不愿意吓到她。那日他去找刘伟报复,处在最极端的边缘,他不会放过刘伟,也做好了被刘伟打死的准备,但无论他怎么做,也无力改变已经发生事实。

    他保护不了母亲,更无法让刘伟和时宁得到应有的惩罚。

    那年他只有十二岁,憎恨命运施加在他身上的折磨,同样也恨自己的弱小无力。

    可他却肮脏残喘地活了下来。

    他没有死,但比死更难受。

    霭沉把衣兜里的棒棒糖拿出来,放进女孩的抽屉,遥遥地,听见楼道那头传来女孩与同学说笑的声音。他能想象她清丽的眉眼,笑起来大眼睛总是弯弯的,像两抹小月牙,里面光芒清澈。

    他答应过她会去参加期中考,会考上六百分,进入全年级前两百名,争取到高中还能继续和她做同学。

    但他要食言了。

    他想,她一定会很生气。毕竟她说过,如果以后他骗她,她就不会再喜欢他了。

    离开时,霭沉与女孩擦肩而过。

    隔着脸上厚厚的面罩,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低眸还是看了她一眼。

    她穿着洁白的校服,眉目清丽,眼波含笑,一如往初般美好。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他阴暗腐臭的人生终于要走到尽头。

    那天一切都很平静。

    为了避免被邻居发现施救,他封闭了大门和窗户,拉上窗帘,假装屋里早已无人。那日母亲上吊弄坏的吊扇仍然砸在客厅中央,光线被厚重的窗帘遮挡,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

    他打开浴室煤气,把水温调到合适的温度,让热水放满浴缸。

    有热水流动,伤口就不会凝固。

    然后霭沉去厨房提了一把菜刀。

    他坐在浴缸旁边,白雾氤氲笼罩,流水淌动。长袖被卷至小臂的高度,露出手腕,刀口在上边比划着。

    他原本没想过用这样文艺之中又透露着一股矫情的死法。但考虑到这边是旧宅区,楼房最高不过七层,跳楼的死法大概率会死不透彻,还极有可能落下个半身不遂的结果。

    上吊自杀。这年代屋里没有外露的房梁,无法系挂粗绳,唯一可能用来挂绳子的吊扇已经弄坏了。

    烧炭。不环保,在彻底凉透之前就有可能会因为熏到左邻右里而导致报警获救。

    吞服安眠药自杀。首先他没钱,其次他也没途径去购买足够致死量的安眠药。

    思来想去,也就剩下割腕这一种死法经济又实惠。

    为了凉得更彻底一点,他没有去拿文艺青年装逼最爱的裁纸刀,而是直接去厨房提了把陈珊以前用来剁猪骨头的菜刀。

    那一刀足够深邃,没有任何求生念想,从左到右拉了一道横跨整条手腕的口子。

    疼痛,伴随着释然。

    鲜血迅速往外喷涌,化在热水中,晕染开鲜红的一片。

    意识开始涣散之前,满目都是池子里的血色,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温度正一点点地消散。

    霭沉趴在浴缸边上,缓缓闭上眼睛。

    他想,这样死了就很好。

    明晞匆匆赶到时,他家里的门窗都紧闭着,屋内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丝光。

    像是没有人。

    可她前天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拉窗帘。

    她知道他一定回来过,着急跑去敲门,喊他的名字,可她手心都拍红了,根本没有人回应。

    明晞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笃定,确信人一定在里面。她没耐性再等下去,直接把后背书包顺下来,抡圆了胳膊朝窗户方向扔过去。

    玻璃被砸碎一地。

    她巴拉着窗台,从外面爬进去。

    客厅一片漆寂。

    卧室的门开着,床铺空荡。

    只有浴室里传出隐约的水流声。

    她焦急跑过去,推开门。

    浓郁的水汽迎面扑来。

    男生趴在浴缸边上,胳膊浸泡在水里,满池子的血色。

    割腕是一门技术活,每年医院诊室接收的割腕选手里十个有九个都不会成功。

    一来割腕死于失血过多,但大多数人找不准动脉的位置。动脉的位置足够深邃,腕上神经密集,痛感强烈,一般人对自己下不去这个狠手。

    而霭沉那时候是真没打算还能活着见到隔日的太阳。

    为了能够凉得透彻,他在下手以前抱着科学严谨的态度上网做足了功课,不负自己超过一百四十的高智商,提刀以螺旋式深扎到皮肤以下足够划破动脉的深度。

    从左到右用力一拉。

    手腕都几乎断了半截。

    明晞开门就看见他半边身子泡在浴缸里,衬衫被血水浸透,整个浴缸都是鲜红的。

    水位还在不断升高,浸没过浴缸边缘,流得一地都是。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流那么多的血。

    明晞站在门口,觉得自己浑身温度霎时凉透了。她紧握门把,声音不自觉地发颤,轻喊他“柳永”

    她没有得到回应。

    男生倒在那里,像是已经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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