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枫甚至没看清对方动作,眼皮上的阴影一闪而过, 下一秒, 鼻梁炸开剧痛,温热液体顺沿淌下。

    抬手一摸, 全都是血。

    林文枫捂着鼻子踉踉跄跄地后退,神情惊恐,整个人翻倒摔在茶几上。

    桌面的酒水, 杯子,骰盅,碎裂一地。

    女孩们惊声尖叫。

    “你他妈”林文枫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步步逼近的人,想爬起身, 双腿却是虚软的,潜意识里的畏惧侵蚀他心头, 只能徒劳蹬着两腿拖拽着身子往后退。

    顾霭沉视线落在地上的药丸,皮鞋碾上, 把两颗药踩得稀碎。

    他弯腰,提着林文枫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拎起, 神情冰冷“你刚刚说要对她做什么再说一次。”

    几个狐朋狗友看见自己兄弟被打, 忙上前道“不是, 你他妈谁啊你”

    包房内凌乱一片, 经理赶来劝阻, 被萧辞拦下。

    跟在顾霭沉身边那么久, 萧辞多少清楚他的脾气。

    平日里看着清冷寡淡好像对任何事都毫不在意的人, 触及原则底线, 他半步也不会退让。

    况且在这种地方场合,顾霭沉自有分寸。

    混乱之中,有人认出了顾霭沉,低声提了句“沉河顾总”,与林文枫同行的那群人顿时没声了。

    近几年沉河发展势头强劲,大有取代国内几大老牌企业坐上龙头之位的趋势,谁碰上都得顾忌三分;且业内早有传沉河总裁来头不小,沉河之所以能发展如此迅速,免不了背后有立标集团撑腰护航的关系。

    立标老总也不是好惹的,暴脾气远近驰名,贸然得罪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在场的都是些和林文枫半斤八两的纨绔子弟,同一个圈子里,有了塑料姐妹情,就会有塑料兄弟情。

    大企业之间来来去去交往合作的总共不过那几家,谁都不愿意当面把人得罪了,省得以后生意场上狭路相逢,平白无故给自己添堵。

    顾霭沉拎着林文枫的衣领,侧头对萧辞说“让其他人出去。”

    包房内清场,门合上,剩下两个男人无声对峙。

    顾霭沉松了手,林文枫衣衫狼狈,满鼻子是血,磕磕颤颤地指着顾霭沉说“又是你,上回在澳门碰上就觉得你和我未婚妻早就认识。怎么,你是她旧情人心里不服气她马上就要嫁给我了你他妈知道我是”

    林文枫话没说完,鼻子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他摔坐在地,疼得面部扭曲狰狞,发不出声音。

    顾霭沉走近一步,林文枫便惊恐地后退一步,退到角落里,无处可退。

    顾霭沉提着林文枫的衣领,强行把他从地上揪起,压在墙面。

    林文枫胸腔剧烈起伏着,呼吸困难,惊恐。

    血淌在顾霭沉的手背,沾污了白衬衫的袖口。

    顾霭沉眼神冰冷,“疼吗疼你也给我忍着。你们林氏建材从几年前起目标就一直投向海外市场,只可惜有那个野心没那个实力,屡屡投资失败,遭业内诟病。”

    “为了打开海外市场,你们迫切需要长明的合作案,靠联姻来促成两家的合作关系。”

    顾霭沉看着面前胆怯懦弱的男人,唇角扯出一丝冷笑,“原本我以为你至少会有点本事,没想到不过如此。”

    他松开手,林文枫瘫软跪坐在地,冷汗涔涔。

    顾霭沉视线落在地上碾碎的药丸,心头怒意未消。

    “你配不上她。”他冷声对林文枫说。

    顾霭沉离开包房,萧辞顺着门缝往里看了眼,林文枫还瘫坐在地上,鼻子身上都是血,吓得脸色青白。

    萧辞询问“顾总,是否需要我去和负责人私谈,今天的事情不方便外扬。”

    “这里是朋友的场子,经理知道该怎么处理。”顾霭沉拿纸巾擦去手背血迹,“至于林文枫,他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上了车,顾霭沉脸色依然是紧绷的。

    刚才萧辞在场,林文枫和那群狐朋狗友干的混事他也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让萧辞略微意外的是,顾霭沉竟然真的会为了那个女人和林氏小开动手。

    他最初以为,老板只是一时兴起,想和女人玩玩罢了。

    毕竟以顾霭沉今时今日的身份,不说他自己想找,赶忙着倒贴的女人并不少。

    萧辞总觉得,顾霭沉和那女人的关系不是表面看来这么简单。

    萧辞犹豫问“顾总,您和那位明小姐”

    “她是我高中时候的女朋友。”顾霭沉说。

    萧辞恍然大悟。

    果然还有另一层关系。

    要这么说,指不定林氏小开那王八犊子才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萧辞顿时义愤填膺起来,“所以你们是因为林文枫才分手的”

    “不是。”顾霭沉语气淡漠,“是因为我当时差点杀了一个人。”

    萧辞“”

    “为了她。”顾霭沉说,“我去蹲了四年局子。”

    萧辞“”

    萧辞话语凝噎。

    这他妈是伤人坐牢啊,您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云淡风轻的。

    萧辞进公司以前就听说过自家老总是留过案底的人,但具体因为什么无人知晓,不想背后还有这么一出,顿时觉得这老板路子更野了。

    吃牢饭都能吃得如此云淡风轻,搞别人未婚妻算什么,害。

    萧辞说“但林文枫今早对媒体公布了他们的婚礼日期,照这样看,明小姐应该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了。”

    车内片刻静默。

    顾霭沉望向窗外,江岸夜景流水般飞退,光影陆离斑驳,洒落在他清隽冷淡的面容。

    “如果她过得幸福,也许我会就此放手。”顾霭沉说。

    但现在他已经知道,她过得不好。

    一点都不好。

    隔天傍晚明晞准备外出,去到前院,碰上林文枫宿醉回来,一脸的伤。

    林文枫醉酒难以站稳,身体晃了两下勉强扶住墙面,费了好大一阵功夫才看清面前女人的脸。

    他想起昨晚在会所里遇见的,那个让人心生不悦的男人。

    知道了他们曾经的关系,林文枫心里的憋闷愈加强烈。

    明晞闻到他身上熏人的酒气,微微皱眉,“你怎么搞成这样”

    林文枫神情幽暗,打量她美丽的脸孔和身段,“你准备去哪”

    明晞觉得今晚林文枫状态不对,警惕地往后挪步,与他拉开距离。

    “同学聚会。”她说。

    “呵,同学聚会。”林文枫冷笑,步伐踉跄地逼近她,“怕不是要出去和哪个野男人幽会吧”

    明晞皱眉,反感他轻浮的态度。

    她没兴致和林文枫多说,转身往车子的方向走,“你让阿姨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我要迟到了,先走了。”

    “这就想跑了”林文枫上前一步,猛地攥住她的手。

    明晞一惊,条件反射想甩开他,“放手”

    林文枫不放,神情幽狠地说“你高中的时候曾经和一个男的谈过,那个人就是现在的沉河总裁,是不是”

    明晞警惕起来“你听谁说的”

    “我听谁说的不重要,但我要你给我听好了,你们长明现在什么情况全行业都心知肚明,要是没有我们林氏,你们早就撑不下去了。”林文枫已把脸皮撕破,平日对她的儒雅忍让也懒得再演,本性暴露无遗,“你必须跟我结婚,否则你们长明就等着破产清盘吧”

    明晞脸色很难看。

    林文枫身上的酒气熏得她作呕,她用力挣开他的手,径直拉开车门坐进去。

    林文枫在外面敲打车窗,命令她开门。

    明晞疲累地靠进椅背,扭头望向另一侧窗外,吩咐司机驾车离开。

    受台风天气影响,一连整个七月都是暴雨预警。

    轿车驶上跨江大桥,整片江岸笼罩在如注的雨幕中,深灰浓浓。

    路灯昏黄光线混合着雨水流泻在车窗上,朝外望去,世界一片模糊。

    雨天交通拥堵,出门前又被林文枫耽搁了一阵,明晞去到已经过了原本约定的时间。

    进到酒店,服务生带她朝里面的包房走。

    这家酒店隶属杨氏集团旗下,聚会发起人自然是杨萱,明晞刚到门外,就听见杨萱的大嗓门在里面嘻嘻哈哈。

    还有许多面熟的同学。

    离开九年,不只是这座城市,许多曾经熟悉的人和事也早已变了样子。好在,她和杨萱打小的情谊是不变的。

    她走进去,杨萱迎面给她来了个大熊抱。

    “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杨萱红着眼说。

    明晞回抱她,眼眶微微发酸,“我也想你啊。”

    “让我看看,瘦了没有”杨萱拎着她的胳膊,左右打量,悲痛地嚎着,“你怎么又瘦了”

    明晞失笑,“哪有,是你的错觉。”

    她出门前化了妆,尽力掩去疲累,但不管妆容如何靓丽,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这段时间她精神状态不好,即便脸上笑着,眼中却漾不起多少笑意。

    杨萱和她多年朋友,一眼就能看出。

    网上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杨萱也知晓了婚礼的事。

    杨萱问“你真要和林文枫结婚啊”

    “嗯。”明晞对她笑笑,“请你来做伴娘。”

    杨萱说“那你和顾霭沉怎么办”

    他的名字被人猝不及防地提起,心底某处好似也撕裂了一道,明晞脸上强撑的笑容差点挂不住了。

    唇角弧度微颤,渐渐黯淡下来。

    杨萱叹了口气,“他这些年,应该也过得挺不容易的。”

    “头一回见面的时候,我总觉得顾霭沉不好,觉得他就是个炸薯条的,裤兜里穷得连叮当响都没有,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我买一瓶粉底液。”杨萱说,“但现在我觉得,这个社会太浮躁了,有谁能无条件地爱着另一个人,一直爱了八、九年,无关对方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

    “网上的事闹得那么大,几十万网友都能看出来的,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顾霭沉对你还有情。”

    明晞无言,心中只剩酸涩。

    杨萱拉着她入席坐下,压低声多了几分戏侃道“再说了,人现在顾霭沉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要是还喜欢他,就别老对他爱理不理的,圈子里盯上他的小姑娘可多了,万一哪天顾霭沉幡然醒悟了,意识到森林那么大,他何必吊死在你这一棵树上,你找谁哭去”

    明晞看着杨萱笑眯眯的样子,知道她是在和她开玩笑,可她笑不出来。

    翕了翕唇,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是还喜欢他,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早就过了那个可以不顾一切的年纪了。

    今晚一班同学聚会,长松贵为城中名声显赫的私立学校,同学家世大多旗鼓相当,几个家中企业和林氏有过合作关系的,都收到了他们的婚礼请柬,纷纷过来对明晞说恭喜。

    明晞看见请柬的时候还愣了一愣。

    她身为当事人,竟不知林家是何时把邀请函发出去的。

    杨萱翻开请柬看了眼,啧啧道“连你这新娘子都不知情的,看来林家和你妈这回是铁了心要把你逼上大红花轿啊。”

    明晞望着手里的请柬,眼睫低垂,没出声。

    她的名字与林文枫的名字并排写在邀请函上,烫金的工艺繁复顶级,用的也是她最喜爱的粉色。

    但她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

    上面的名字好像是陌生的,她不认识自己是谁,那个即将要和她结婚的,要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又是谁。

    从九年前分开的那一刻起,决定要嫁给林文枫的时候,她好像已经死去了。

    当初高中她和顾霭沉交往的事几乎人尽皆知,但大多同学只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不知道他们后来因为什么分开。今晚是一班聚会,明晞出现在这里,免不了听见其他人提起顾霭沉的名字。

    关系熟悉些的,主动过来与她寒暄,拐着弯子问她近年情况怎么样;关系稍微疏远些的,在包房旁角自成一圈团体,低声私议八卦。

    距离不远,明晞多多少少能听见。

    某个女生道“你听说了吗,昨天晚上沿江路那边的私人会所,闹了好大一件事。”

    另一女生道“好像是顾霭沉把人给打了,下手还挺狠,当时在场那么多人,没人敢吭声。”

    女生说“被打的是林文枫,估计还是因为明晞的关系。”

    明晞心头一颤,手里的请柬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包房的门被推开,外面走进来两个人。

    男人身高挺拔,西服勾勒他肩宽背挺,容貌清隽冷淡,气质不俗。

    议论的两个女生忽地没声了。

    有人低喊出他的名字。

    明晞脑海思绪一瞬间空白掉,怔然望着面前熟悉的脸孔朝她走近,弯腰,袖口外的腕骨颀长硬朗。

    衣衫上清幽冷淡的杉木香气,随着呼吸丝丝缕缕地递入。

    顾霭沉拾起请柬,指尖拂去上面灰尘,翻开。

    眸光安静无声,让人读不出情绪,唯独扫过请柬上她的名字时,顾霭沉抬眸很淡地看了她一眼。

    明晞整个脑子都麻了。

    在场同学心知肚明他们曾经的关系,自打顾霭沉进来,包房就陷入了一股诡异的安静。

    同行而来的还有秦霄。

    秦霄性格直率爽朗,这方面没什么顾忌,当初和顾霭沉同做舍友三个月,两人还是心照不宣的情敌关系,这下女神要结婚了,新郎却不是他们,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

    正所谓情敌的情敌就是朋友,秦霄一手勾着顾爸爸的肩膀,瞧了眼上面内容,冷哼道“请柬做得挺漂亮,不过你那未婚夫林文枫的人品可不怎么样。”

    圈子就那么大,一个人到底是人是鬼,总瞒不了太久。

    顾霭沉看完,合上请柬递回,礼貌淡笑道“请柬挺漂亮。”

    “”

    明晞接过,不知该回什么,别别扭扭地说了声谢谢。

    顾霭沉没在这边多待,和她说完那句话便被同学拉着去了另一头,面上没有多余情绪展露,与人交往仍维持着平淡温和的礼貌。

    仿佛和那夜失控将她拦在小树林里,在房间与她炽热接吻,眼中思恋痛苦的不是同一个人。

    自打他出现,明晞目光便不知道该往哪放,想移开,又总是忍不住往他身上飘。视线落在他手背的青紫处,想起那两个女生说他和林文枫打架的事。

    出门前林文枫鼻青脸肿的样子,不难想象顾霭沉当时发了多大的火。

    而他现在面上平静如常,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聚会发起人是杨萱,顾霭沉也是杨萱邀请来的。见全员到齐,杨萱吩咐服务生上菜,拉着顾霭沉在她身旁坐下。

    明晞一愣,杨萱按住她的肩膀,没给她起身的机会。

    杨萱说“今天酒席座位是按高中位置排的,你们高中时候是同桌的哦”

    杨萱平日鬼点子最多,明晞知道她是什么心思,下意识望了眼身旁的人,他也正望着自己。

    杨萱扭头问顾霭沉“顾总,不介意我这样安排吧”

    顾霭沉淡淡笑了下,“不介意。”

    “你不介意就行。”杨萱压根没给明晞开口的机会,拍拍她肩膀,对顾霭沉说,“我们家晞晞啊,越长大胆子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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