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因疼痛捂住额头的炭治郎和手指毫发无损的祢豆子,只觉得这对兄妹永远能超乎自己的想象。
    能打疼炭治郎的头,该说不愧是一家人吗
    “请不要再说自己没用之类的,”浅粉色眼睛的少女认真地道,“哥哥好不容易在鬼杀队攒下了一些工资,只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了。而且之前说好我们两个要一起努力的吧我也会去打工,等毕业之后”
    话题完全被长女力全开的祢豆子掌握了主动权。
    “没想到权八郎这家伙也有这种时候。”为了吃饭暂时摘下头套的伊之助一脸稀奇地看着他们。
    “祢豆子,好厉害。”香奈乎道。
    完全看不出曾经被变成鬼的痕迹,这么有活力的样子真是太好了。
    九原柊的表情柔和了些许,然后突然想起被自己遗忘许久的某人。
    他转过头看向锖兔,正好与其对上了视线。
    原来你还记得我啊。
    从锖兔生无可恋的眼神中,读出了这样的信息。
    于是他忍住笑意,从一旁的桌子底下拿出自己带来的几个茶叶罐,站起来走到正在讨论得热火朝天的那桌。
    前世为了四处习武,经常要给各个门派的人送礼以打通关系,虽然基本上都是时安负责打听和准备,但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对茶酒这些适合作为礼物的东西有了些研究。
    鬼杀队里对茶叶有兴趣的人不多,但也有几个,香奈惠和忍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莳绪等人又被宇髓招呼回去一起喝酒,很快深陷话题中央的几个人就解脱了出来。
    “这些茶是怎么弄到的”真菰看着上下游动,簇立杯底,像是雨后春笋一样的君山银针,有些意外,“没想到阿柊对茶也有研究。”
    “只是略知一些。我打算开办一家茶馆,所以提前弄通了些渠道。”
    “茶馆”
    “嗯,想打听一些事情。”九原柊解释道,“关于九原家的。”
    原本经商并且有一定家业的九原家,在家主变鬼死亡,二小姐亚月纪在结婚前失踪之后已经作鸟兽散。他后来问过认识自己母亲的珠世小姐,但珠世也知道不多,只记得亚月纪有个姐姐,早就嫁人了,名字记不清楚,只知道是在东京府的某个郡。
    就算已经与自己没有什么关联,他也希望能见上一面,不仅仅是想要找到亲人,更是想将母亲身上发生的事告诉对方。
    要是以母亲的名字开办茶馆,对方看到了,应该会过来。但也有可能她早就搬走,或者不在人世了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样,等待和寻找的过程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
    “明明你那一身功夫,来我的道馆工作多好。”
    锖兔默默将他有几分沉重的神色看在眼里,一只手直接捏上九原柊的脸。
    “反正都在同一个郡,我帮你打听不行吗”
    “这叫有备无患。”
    九原柊皱了下眉,拍开他的手,将庐山云雾茶以上投之法放入沸水,顿时,茶杯上白雾笼罩,出现云蒸霞蔚之景。
    “当你因为严格过头而生源流失,道馆关门的时候,好歹还有条后路可以走。”
    锖兔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
    “是,是,我祝你生意兴隆,请务必记得不要因为沉迷斗促织而让茶馆变成花鸟市场,毕竟家里已经沦陷了。”
    “你对我养的东西有什么不满”
    “不敢,它们比我贵重。”
    “你再这么说话我就把促织罐放到你的道馆里。”
    “”
    锖兔不说话了,而九原柊心里也稍微轻松了些,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将一罐茶叶递给了真菰。
    “这一罐是方山露芽,如果你接下来要回狭雾山,能不能替我转交给鳞泷师傅”
    “可以啊。”真菰笑了笑,“但你和锖兔也得一起过去。”
    “”
    天色渐晚。
    小镇的街道上,一些门店已经到了打烊的时候。
    “电器都关掉了吗”
    “嗯,放心吧。”
    走出挂着桃屋木牌的面包房,狸之进一边锁门一边看着等在门口的妻子,扬起笑容。
    “对了,最近会有个小子会过来学手艺,还是我的同门。”
    “是你师弟”桃枝想了一下,“是那个叫炭治郎的孩子吗”
    狸之进有些惊讶,“你认得他”
    “他在我们隐部队里还挺有名的,毕竟那么有礼貌的孩子现在可不多见了,”桃枝感叹道,“而且据说他可是超乎寻常的努力派,你这个做前辈的要小心不要被轻易超越了。”
    “那是当然。”狸之进说道,“不过店里能有第三个人加入,应该也会比平时热闹一些吧。”
    “是第四个人哦。”
    “嗯”
    狸之进疑惑地挑起眉毛,然后过了几秒,他反应了过来。
    紧接着,感受到了差点让心脏跳出嗓子的激动。
    “啊,你、我、你这什么时候”
    我成为父亲了。
    过于强烈的喜悦让他几乎失去了语言功能,但就在差点叫出声的下一刻,啪地一声被桃枝捂住了嘴。
    “敢在路上大喊大叫或者哭出声,我就打得你一周都说不出话来。”
    狸之进含泪点头。
    然后他抱着自己的妻子,久久没有说话。
    山中,某间寺庙。
    “悲鸣屿是在对着落叶流泪吗”
    寺中的僧人们结束庭院的洒扫,看着不远处站在树下的高大僧人,都显得有些诧异。
    “可我记得他双目失明”
    “不清楚,但据住持师傅说他过去是那个叫什么鬼杀队的人”
    “难道那个队里的人都能以心观景”
    “慎言。”
    僧人们回过头去,看见一脸严肃的住持正站在身后,顿时为自己背后议人的行为面露愧色,低声念了句佛后,就纷纷转身离开。
    见他们这样,住持也不再追究,而是看向悲鸣屿行冥,想了一下,几步走了过去。
    “这棵树是我的师傅所栽种,他是寺里上一位住持。”他将双手背在身后,面色有些怀念,“寺里曾经遭到恶鬼作祟,东西都毁得差不多了,师傅也往生极乐。但这棵树因为地势较远,反而躲过一劫。”
    “世事难料。”
    “是啊,若不是恰巧有鬼杀队士前来借宿,恐怕我到最后都会被那恶鬼蒙蔽心神那件事已经过去快八年了,可现在想想,还像昨天发生的事。”
    “原来如此,所以您在见到我这身鬼杀队士的制服后,才询问我要不要入寺。”悲鸣屿行冥低声念了句佛,“无论如何,还是非常感谢您,道信住持。”
    “是我受你们恩惠在先,不必言谢。”
    道信话音刚落,就在这时,他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这些小孩无一例外都是由寺庙收养。
    “啊,是悲鸣屿先生”
    眼尖的某个男孩首先发现了站在树下的僧人,看上去有些高兴地向他跑了过来。
    “悲鸣屿先生,能玩上次那个吗就是把我举得很高再放下来的那个”
    “明子也要玩”
    “悲鸣屿先生,我能去找您养的猫吗”
    看着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终于露出笑容的高大僧人,道信笑着摇了摇头。
    的确,世事难料。
    桃山,原鸣柱的木屋内。
    我妻善逸一边吃饭,一边滔滔不绝地向桑岛慈悟郎讲述着最终决战时发生的事。
    “是吗你用出了自己的柒之型。”
    “是的虽然被敌人打得很痛,痛到我现在都不想回忆起来,但我还是跟狯岳师兄一起战斗了。”
    他说到这里,却又将声音压低下去。
    “抱歉,爷爷,这次只有我回来,但师兄也是有原因的,他有些事,所以三个人一起吃饭可能得等到下次了。”
    “不要太在意这些,善逸,你们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桑岛慈悟郎不紧不慢地说着,“多亏你们和其他队士在前线的战斗,已经不会再有因为鬼而失去重要之人的孩子,到我这里学杀鬼的技巧,再去为此拼上性命战斗,我真的很感谢你们。”
    “是,是吗”
    金发的少年听到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脸上的开心却是怎么都收不回去。
    桑岛爷爷咳了一声“狯岳给我写了封信,就在你回来的前一天到的。”
    “咦真的吗他写什么了”
    看着弟子睁大的眼睛和有些期待的目光,老人特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他说你战斗时的尖叫声能穿透鬼王的脑子。”
    善逸的表情瞬间僵在原地,随后爆发出了足以掀翻屋顶的喊声。
    “什么啊居然还在告我的状吗亏我还替他说好话”
    “哈哈哈”
    乡间路上,天空明净无云,仿佛河流一样缓缓延伸。
    “愈史郎,你拿的行李是不是有点太重了,还是分给我一些”
    珠世担忧地看向同样回到人类之姿的愈史郎,而后者只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完全没问题”愈史郞说着,又把行李又往上提了提,以表明自己还很轻松,“比起这个,珠世大人不用叫辆车吗您现在也已经变回人类,走这样的路应该会感到疲惫吧”
    “下一个村子离的很近,不用坐车也可以的。”珠世说着,看向已经能远远看到的村中炊烟,“若是村中有情况危急的病人,今晚可能无法休息,你还是将行李分我一些吧,别累坏了。”
    就算变回人类,她依旧过着四处行医的生活。
    只希望在这颗心脏还跳动的期间内,能偿还一些变成鬼时犯下的罪孽。
    愈史郎想了想,将一个小巧的医药箱递给了珠世。
    “你啊。”
    珠世无奈地将那几乎没什么重量的小箱子提在手中,嘴角却是泛起了笑意。
    而愈史郞看着珠世的侧颜,看着她日暮下无意识露出的浅笑,脑子里几乎已经容不下任何别的东西。
    啊啊,变回人类的珠世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
    注意到那笑容中所蕴含的幸福和对未来日子的期望,他忍不住想。
    这份美丽,要更甚于以往。
    夜深,聚会也到了曲终人散之时。
    “那炼狱,下次一起去泡温泉吧,不死川和富冈也一起。”宇髓天元一边提议一边走出料理店,“我这边知道几个不错的天然温泉。”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对吧富冈”
    “不死川看上去并不愿意。”富冈义勇平静地道。
    “啧你这家伙”
    “那我们也告辞了。”另一边,蝴蝶香奈惠对九原柊说道,“伊之助今天就先跟我们回蝶屋吧,毕竟明天的课不能落下。”
    “是,麻烦你们了。”
    伊之助没有反驳,只是有些不爽地踢了踢路上的石子。
    见状,九原柊安慰他“过两天我教你怎么将石子扔出像是狮子在吼的声音。”
    那是什么,好帅。
    “老子记住了,你说话算话”
    “嗯。”
    过了一会儿,看着那重新套上野猪头套的少年渐渐走远,走到柊身边的锖兔忍不住道“你还真是会一些奇怪的功夫。”
    “只是学的多了,门道自然就摸出来了。”
    “那你不打算将太吾的武学传承下去”
    “太吾本就是为了击退相枢而成,如今伏虞剑都消失了,已经没有人需要担负起那样的命运,当然,我会适当写一些东西。”九原柊平静地道,“至于传授就算了,难道你会想将自己的剑技尽数传给某个人吗”
    “说的也是。”
    要传承下去的东西,从来不是单纯的战斗技巧。
    并排走在回去的路上,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九原柊看着无云夜空中,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世代的皎月,突然觉得有些感慨。
    “我居然能这样和你走在路上,真是不可思议。”
    他停下脚步,看着路灯下的虫,看着路上落叶被风吹到一起。
    他曾经以为命运这么安排,就是为了让他过来解决鬼王,至少他曾经以为那就是一切,不管几辈子都只是被推着走而已。
    但这是错的。
    命运不过是一个概念,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真实的,那也只是我在活着这件事而已。
    “你怎么了”锖兔问。
    “不,只是突然有种活着的实感。”九原柊转过头看着他,“而且只要你存在于这个世上,我就会思考着活下去这件事就算下次见面会是千年后也一样。”
    一头罕见发色的剑士脑子空白了几秒。
    他眨了下眼睛,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听见自己问
    “你是说,觉得我很重要”
    “嗯。”
    “这是在告白吗”
    “嗯。”
    这家伙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坦率。
    借着从天空缝隙倾泻的银河,他有些惊讶地从那双眼中看见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仿佛千年前的宫闱楼阁,在汹涌不定的波光中颤抖,又像是雾霭深处的高山在地震时稍事休息。
    然后他移开视线,回到秋夜日渐冷却的余温中。
    又是这样。
    不好好看着这家伙就不行。
    没有我留在这家伙身边就不行。
    其实这些,说到底都只是借口而已。
    虽然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活着,做好了随时牺牲的觉悟,但每当看到那熟悉的,可靠的,难以忘怀的身影时,总会忍不住想着要是他能永远在我身边就好了。
    传达着与我一样的想法,不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就能填补着心里的空隙。
    所以,就像不知何时你给予我的一样。
    在战场,在黑暗中,
    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
    “如果我也能成为你的支柱,那就再好不过。”
    高山豁然崩塌,碎成散落一地的海底花藻。
    他看见眼前的人笑了起来,一如记忆中那样温柔。
    “谢谢。”
    无疑,在这个地方,飞洋过海的白鹤找到了安宁的巢。
    九原柊继续迈开脚步,和他一同向归路走去。
    “天好像变冷了。”
    “那明天我去买些炭火。”
    “一起去吧,而且夜晚也要变长了,你的道馆里要安装瓦斯灯吗”
    “训练又不需要灯,应该无所谓”
    如果我们跨过无数牺牲活了下来,抱着淡然的梦想过好现在的日子。
    是否在那些代表着过去的骸骨上,就能堆积起鲜花和犹存的希望
    “您不打算将这一切记录下来吗”
    看着孩子们在庭院落叶中扔球玩耍,产屋敷天音轻声问。
    “没有必要。”耀哉回答,“再有鬼舞辻无惨这样的存在出现时,总会有人会为了保护重要的人与事而拿起武器。”
    “然后在适当的时候,他们会重新书写同样的历史与故事。”
    “所以归根结底,任何东西都不会真正消失。”
    落叶遍地,但当年岁又一度从休眠中醒来时,紫藤花就会重新出现。
    天空,大地与海洋,会赋予万物以新生。
    也许这对于人,对于任何人来说,
    也就足够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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