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庶子们的这些喜好都是玩物丧志。唯兵权才是这乱世里的倚仗。
    芜歌的眸中,有泪闪烁。她暗暗吸了吸,转头问“拓跋焘,胡夏的守将厉害吗”
    拓跋焘笑得痞气“没我厉害。”
    芜歌的心舒了舒,却又听拓跋焘说,“徐沅之也没我厉害。徐沅之是很好的守将,可是做先锋。”
    他摇头“在我看来,狼子夜更适合做先锋。”
    芜歌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心底就极不适。只眼下,她无心与那个刽子手计较。她问“那依你看,三哥有几分胜算”
    “战场波谲云诡,哪里算得清楚”拓跋焘拍拍她的肩,“放心吧,至少徐家军还在徐家手里,哪怕损兵折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刘义隆一心北伐立威,不会坐视先锋军失利的。”
    “那你呢打算何时出兵”
    拓跋焘眨了眨眼“你猜猜。”
    这便是没打算告诉她的意思。芜歌了然地闭了嘴。
    “看日出吧。”拓跋焘扳过她的脸,看向东边那轮冉冉升起的红日。日出,当真是壮丽,红霞映照大地,他们身上脸上都染了绯红的霞光。
    “阿芜,刘义隆就在两百里以外。如果我这次擒贼先擒王,掳了他,你猜猜,中原会变成什么光景”拓跋焘的声音浮在晨光里,听着只觉得虚幻。
    徐芷歌惊地侧过头看他,他陈兵鸿野竟是存了这个心思她道不清震惊过后,心底的想法究竟是什么。阿车负了她,整整骗了她十年,更逼死了她的母亲,她是恨他的。
    金阁寺的一百个日夜,她不是没想过手刃仇人,杀了那个负心人。
    哪怕刚刚,想起过去和那个人看日出的情景,她只想把记忆里的一切都统统从脑海里剜去,就像她恨不得把那个人从这世上剜去一般。
    “本王已秘密遣了人去建康,与司空大人会面。”拓跋焘盯着她的眉眼,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若是商谈顺利,里应外合,掳了刘义隆,于本王于徐家是两全其美。”
    是啊,若是刘义隆被掳,那父亲便可顺理成章地扶持阿康即位。徐家的危机,至少可以缓解二十年。
    可是,中原的百姓呢百姓何其无辜芜歌竭力装作无动于衷“你不了解我父亲。他是不可能通敌的。”
    拓跋焘反问“哦司空大人如此有风骨”
    “文人都有风骨。我父亲虽爱权,却更爱名,他宁愿死,也不会允许自己遗臭万年。”芜歌说得很笃定。
    “呵呵。”拓跋焘不以为然地轻笑,“那他作何会让阿芜你来魏国”
    “是我自己选的。”
    芜歌的话,着实让拓跋焘怔了怔。
    芜歌却移眸,望向东边那片耀眼夺目的红“拓跋焘,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既然死不了,只能活着,我想重新开始。于是,我成了阿芜。若是没有天一大师的命批,父亲是万万不会允许的。”
    她吸了口气,眸子里的泪光盈盈如红玉“在我向父亲磕头道别那刻,在父亲眼里,他的幺女就已经死了。把心一送给我,是父亲念及最后的骨肉亲情。作为回报。”
    她扭头看向拓跋焘“若是有朝一日,徐家真的遭遇灭族之灾。我要为父亲留下一点徐家的骨血。”她咬唇“仅此而已。”
    这是从金阁寺回家那夜,与父亲摊牌之时,父亲的最后交代。
    “这也是我为何非要你身边那个位置的原因。”芜歌一直死死噙着泪水,“我要成为大魏最有权势的女人,才有可能践行对父亲的承诺。拓跋焘,你不必再试探我,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作为回报。”
    她哽了哽,泪光倒灌回去那刻,她攀上了他的胳膊“我什么都可以付出。我就是生在大魏死在大魏的阿芜。”
    拓跋焘只觉得眼前女子的攻心计甚至比姚皇后还要厉害。他每每从她口中挖出一点信息,就每每都要被她动摇。
    姚皇后牢牢地掌控了父皇一生。那她呢
    拓跋焘不愿再多想。他向来是怜香惜玉的,至少明面上如此。他抬手抚住她的脸,半真半假地笑道“怎么又要哭鼻子了本王的阿芜是越来越会撒娇了。”
    芜歌的脸红了红。她别过脸“我哪有哭,哪有撒娇”
    拓跋焘觉得好笑,闷闷地笑出声来“哭也好,阿芜哭起来,也很好看。”
    芜歌懒得理会这种插诨打趣。她与拓跋焘的相处,掺杂了太多心机和算计,有时,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所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她很厌恶这样的感觉,和这样的自己。只是那个真实的自己,早埋葬在了旧年的那场纷争里。
    阿芜本就是个荒芜的存在。
    正如芜歌所料,拓跋焘派去建康的密使,在徐羡之那里吃了闭门羹。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彭城王和徐三郎率领的先锋军,势如破竹,很快就攻克了胡夏的守城。
    更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徐三郎在占领城楼后,竟然被自己这方的暗箭所伤,刺中后背。那伤原本也算不上致命,可箭淬了毒。铁骨如徐沅之,经过刮骨去毒后,依旧不见起色。
    芜歌得到消息时,三郎已高热不退好几日了。而刘义隆已率军出新平,与先锋的徐家军汇合。
    “我要去见三哥”芜歌听说沅之受伤后,被义康派人连夜送回了新平,就下了决心要去看看。两百里快马加鞭,也就是两日。
    拓跋焘在营帐外拦住她“你心底知晓,这消息若是真的,你去到新平,他可能已经死了。若是假的,恐怕是引君入瓮之计。阿芜,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有如今的身份,你可愿功亏一篑”
    “那消息到底是真还是假”芜歌问。
    拓跋焘不置可否地耸肩“是真,也不奇怪。飞鸟尽,则弹弓藏。只是。”他冷哼,满是不屑和鄙夷“刘义隆此举,未免太下作,当真是要寒了万千守将的心。”
    芜歌坐在马上,道不清心底酸涩暗涌的是恨意还是痛意。而拓跋焘已拽着她抱下了马。
    近来,军营里已然传出太子殿下竟染上龙阳之癖的谣言来。
    一身玄色男装的芜歌挣开拓跋焘“我自己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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