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隐。宫中渺远处更漏声阵阵,清晰而平宁。恪谨殿内只余朱笔批折子的沙沙声,内侍监总管李德明在一旁躬身服侍着。
    终于最后一本折子被合上,皇帝祁振按了按锐疼的额角,抚穴叹气。
    皇帝不过五十有六,却须发皆白。眉眼间一时敛起威严,便显出了些垂暮之态。
    李德明见状忙替下了皇帝的手,替他抚顺着穴位。
    “德明,你有话要问吧。”
    “陛下,老奴便明白,陛下自有考量。”
    “老东西,朕还年少的时候你便跟在身边,如今怎也学那些年轻人溜须拍马起来。”
    “陛下,真心话。”李德明叹息般地道了这么一句,“陛下心里的苦,老奴看得明白。”
    他们之间虽是主仆,却也是一路走来的故人了,早就不必讲究那些虚礼,话语间也带了些随意真诚。
    “老东西,朕没多久了。”皇帝闭目平声道,话语间释然,可那蹙起的眉头分明昭示着他的牵挂和隐忧。
    “陛下”饶是李德明侍奉御前早已看出了几分端倪,此刻也跪地悲痛劝道,泪已滚滚而下,却是真心实意的。
    “起来吧。德明,你该为朕高兴的。”
    李德明颤颤巍巍起身,却已是悲痛不得语。
    “如今是瞒着,可是能瞒多久呢。皇后背后的刘家手里握了这京中近一半的兵,朕只恨自己当初急于替棠儿报仇,便借了刘家的势,虽灭掉了王氏一族,却是操之过急,终是养虎为患。走到如今,悔不当初。”皇帝语及此处,已是情绪大恸,悲不自抑。
    “朕也不该当初一怒之下处置了老大,反而让刘氏肆无忌惮地去戕害浔儿,我本以为她是个心性好的,那些年对浔儿也不错,谁知道咳咳”皇帝胸中起伏,剧烈地咳嗽起来。
    待缓过劲儿来,已是老泪纵横,“浔儿一定在会怪我偏心,他这些年都不与朕亲近了。朕想在死前多看看他,都是不能。”
    话说到这里,李德明早已明白皇帝为何要答应求和。如若再继续打下去,也许的确可以趁此机会灭掉南渊,可南渊毕竟主力还在,要彻底平定,少说也要一两载。皇帝等不起了。桓王殿下手里的兵大多都在边境,一旦皇帝驾崩,那么京城里会是什么样子不言而喻。皇帝这是要想办法慢慢把殿下的兵调回京中了。
    此次求和一事便可看出,祁浔眼里更多的是国家,而祁洛和皇后一党则无非盯的皇位,这些个心思,皇帝怎会看不明白。
    那皇后一党不知陛下的状况,因此才主张求和,如果知道了,怕是绝对不会答应求和。
    作为皇帝,不能随意展露出心底的偏爱,很多时候,反是害人的一把刀。
    “陛下,桓王殿下总有一日会明白陛下的苦心的。”李德明一时也伤怀得厉害,只得如此宽慰道。
    长夜终归于寂静和一两声避了人的叹息之中。走到此处,已是累极,可他要为被他放在心尖儿上的孩子铺好了路,才敢到地下去见那孩子的母亲。
    同一片清辉下,宣德侯府内的卧房里,一双小儿女正穿着寝衣,和着月光,坐在床上说着私房话。
    “嘶”
    沈弗瞻龇牙咧嘴地倒吸了口冷气。
    谢菀忙跪起身朝他刚上了药的额角吹了几口气,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像只小兔子一般。
    谢菀起身吹拂间,沈弗瞻顿觉鼻间溢着一股甜美的馨香,整个人酥酥麻麻起来,喉结也滚动了几下。
    抬眼看谢菀那粉嫩可爱的小脸,却突然发现她那双眼就要兜不住那豆大的泪珠子了。
    “哎呀,姑奶奶,您可别哭。这回头传到那老头子耳朵里,又是我的错。”他说着还紧张兮兮地摊开双掌在她脸前,似要接住那颗金豆子。
    “对不起,阿瞻,都是我不好”谢菀正瘪着嘴说着,大眼睛一眨,那金豆子果真落到了沈弗瞻掌心。
    今日他们打闹之中,沈弗瞻一时不慎推了谢菀一把,眼见谢菀要朝桌上磕去,他这一护,却是磕在了自己头上。
    “那你怎么补偿我呀”沈弗瞻将两掌合上搓弄了下,便附在谢菀粉嫩嫩的小脸蛋上揉搓起来,笑得贼兮兮的。
    “嗯要不,要不我也去磕一下行不行”谢菀先是愣了下,随即眨巴着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诚挚道。
    沈弗瞻被她气笑了,屈指在她额前敲了一下,“你是不是傻,你疼一下,我的就不疼了么,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谢菀揉了揉额头,心道也是,“那你想怎么样啊”
    “自然是”沈弗瞻挑眉一顿,一把将谢菀压在床上,在那樱桃小口上偷了个香才道,“自然是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气死祁浔那个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
    明月别枝惊鹊,这一次却是因为帷帐内小儿女那如浸了泉水蜜瓜般清甜的嬉闹欢笑声。夜色愈深,欢闹声渐歇,取而代之的一声声染了媚色的娇吟、染上了黏腻的喘息声,以及夹杂其间的床板轻微但却有规律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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