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山伯临终 (2/2)
戏班没有接着演,而是跳了戏,姜扬原本心里一惊,生怕出什么岔子,总觉得戏台侧边的师傅们神色也不大对,但听出是山伯临终的起调,也就放下心来。
山伯临终这折子戏,唱的是梁山伯临死前,在病榻上对母亲倾诉对祝英台的相思,对祝家父兄之贪财、马家父子之霸道的痛恨,最后嘱托母亲要和祝英台同葬。
若是唱得好,那真是情深一片、动人心扉。
可那小生一开嗓子,姜扬的脸色就变了,这戏班子胆大包天,竟然当台改词
狄其野对着戏本子听着,对顾烈疑惑“是戏本子不对,还是改词了有些字听着不一样。”
狄其野不惯于听戏,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园子里其他人都是常听的,哪里听不出这是在唱什么。
这哪里还是唱梁祝,这是改了部分戏词,在唱陛下养父府里的十三姨娘和她表哥呢只是将养父改成了某朝国公,换汤不换药。
姜扬霎时满头大汗,要往顾烈面前跪,顾烈摆摆手“敢当台改词,有些墨水,有意思,让他们唱。”
有意思可不一定是好意思,姜扬捏着把汗,这辈子没听过如此提心吊胆的一场戏。
那小生抱着花旦,改词唱到“半年连娶三房妾,枯朽木害苦鸳鸯双泪垂。只听说东宫锁良将,未料得国公夺表妹。源头本无清渠水,怎怪天灾现频频。”
这都已经明显得不能算是暗示了。
姜扬眉心一跳,当即二话不说跪倒。
满院宾客又都跪了一地,除了台上唱的戏鸦雀无声,如此鼓点又急、胡琴强响,竟是一派鬼域凄艳的气氛。
狄其野躺着也中枪,挑眉又翻了一页戏本,顾烈面无表情地听着。
那小生将手边的空酒坛作势往自己身上一浇,胡琴边鼓都渐隐低回,完全衬出那小生的唱。
到最后,到底是唱回了原戏词“儿与她,生前不能夫妻配,死后要与她同坟台”
顾烈伸出手来,拍了三下。
琴鼓钹笛俱静,台上台下跪了满地的人。
“词改得偏了些,唱得不错,”顾烈点评道,“有赏。”
姜扬阻拦道“陛下,这唱得颠倒黑白,中伤朝廷,如何能赏请陛下收回成命”
那台上小生倒是傲气满满的做派,磕了三个头,大声道“陛下,草民只为劝诫,不敢受赏。这是草民一个人的主意,若要降罪,也请陛下只拿草民一个人问罪,与他人无干。”
他说完,顾烈没开口,狄其野却笑了“你只为劝诫劝的什么”
那小生剜了狄其野一眼,好像在谴责狄其野自己不争取反抗还谄媚顾烈,又是愤恨又是怜悯,把狄其野雷得险些一抖,很有些遭不住。
然后才听那小生说“定国侯住在东宫,于礼不合,陛下不约束养父,酿成冤案,劝的就是这个。”
狄其野听来,都是些浅话,没有回复的意思。戏班老板却是急了,大声呵诉“谁教唆你的”
那小生面色一紧,死咬着说“没人教唆,是草民一个人的意思。”
这明显就不是一个人的意思。
姜扬叩首道“请陛下回宫歇息,臣一定查清背后祸首,严惩不贷,给陛下一个交待。”
“事要查清楚,台子上这些人,严惩就不必了,”顾烈站起来,狄其野也起了身,顾烈摆手道,“不过是骗取清名的傀儡罢了,严惩他,正中下怀。”
姜扬应是。
陛下带着定国侯和王子起驾回宫,顾昭转身前,深深看了戏班众人一眼,最后轻轻在姜扬身上扫过。
那眼神深沉尖锐,叫人不敢直视。
原是想让顾烈出去散散心,没想到心没散成,反倒遇了场鬼事,回了未央宫,狄其野难得乖顺地趴在顾烈怀里,伸手给他按揉头上地穴位,哄孩子似的念“不生气不生气。”
顾烈好笑“我不生气。”
这点闲言碎语就要生气,顾烈早就气死了。
狄其野留心了顾昭的表现,对顾烈道“你儿子心疼你,给你记着仇呢。”
顾烈笑笑“那你呢”
狄其野挑了挑眉。
这事虽然似乎是因他而起,但顾烈和小小戏班不是一个重量级,得罪了顾烈,就算顾烈不许严惩,这戏子和戏班都完了,狄其野本身不喜欢因言问罪,还真说不上心疼。
“你生气,我心疼,”狄其野折中道,“你被骂,就只能找你儿子心疼了。”
顾烈抱着怀中人转了半圈,换了上下位置。
顾烈定定地看着眉目依旧是潇洒肆意的人,今夜变故,他确实并不放在心上,但那小生唱腔不差,把山伯临终最后一句唱得是凄凉婉转,摧折心肝。
生前不能夫妻配,死后与你共坟台。
真是,人世无缘同到老,焚骨成灰伴孤坟。
顾烈受到邀请,低下头去,碰上狄其野迎来的唇,他边亲边想,自己前世,不单是个瞎子,还是个傻子。
“陛下。”
元宝在外面犹豫地禀报“右御史大人出事了。”
顾烈将狄其野放开了些,调匀呼吸,才问“什么事”
元宝说,姜延轮完值回定国侯府,发现牧廉晕倒在后园里,怎么都叫不醒,想请陛下开恩,让他带牧廉进太医院求张老医治。
“准了。”
“是。”
顾烈琢磨着,他想起前世此时,正是狄其野遇到吾昆,被参叛国的时候。
吾昆交给狄其野一袋土,被狄其野洒在了定国侯府的后园。
那不是土
“元宝,”顾烈又开了口。
“在。”
“你亲自过去看着,”顾烈安抚地拍了拍若有所思的狄其野,“若是什么危急病症,随时来报。”
“是”